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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打怵,大晚上的,这种甬道看起来实在太阴森了,不仅黑,而且堆着各种废弃粗水管、装水泥的麻袋、脏得看不出样子的垃圾桶,苍蝇围在桶边嗡嗡打转。
地上都是大片的碎玻璃,林枳轻轻踩上一片,脚底“咯吱”
的一声,让他心跳剧烈。
“韩君泽?是你吗?”
里面那团黑色的影子终于有了一点点轻动的反应,抬起了脸。
林枳长舒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继续“闯关”
,这个甬道实在太窄了,宽度仅够一个人通过,多一个人并肩都不行,他躲着水管和麻袋,来到了最里面的角落,这里正对着一楼住户的窗户,昏黄的亮光打在那团阴影上。
韩君泽一米八几的个子,却蜷成了极小的一圈,双臂抱着腿,差不多和旁边的水泥袋子一边高。
林枳蹲下身与他平视,韩君泽把下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只漂亮阴郁、空洞洞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
看着林枳,却又不像在看他,而是他鼻尖前虚无的一点。
只是肉眼可见地,那湿润的眼尾变得更红了。
林枳被一股敏感的脆弱撞了一下,屏息轻轻道:“韩君泽……我、我来了……”
他何曾见过他这幅模样?软弱易伤得仿佛再大声点就会把人叫碎了。
韩君泽发出像是做梦时的无意识鼻音,声音低而小,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总算可以看向林枳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像个刚出生的小狗崽一样懵懵地看了几眼他,然后垂下眼,脸在手臂上蹭了蹭,又埋了起来。
他沙哑呜咽的声音在黑夜中无比地清晰。
“……林枳,我配不上你……”
林枳心揪得一下下地疼,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韩君泽对他的感情不肯表达、不肯回应,那样步步踌躇、纠结计算着距离,优柔寡断是为什么,卑微到自暴自弃,宁愿疏远他也一声不吭。
他一下子都懂了。
他一把抱住韩君泽,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那肌肤上冰凉的触感,让林枳忍不住也哭了:“你放屁,你哪儿配不上?我看上你了,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韩君泽,你要是再敢说这种屁话,我就干死你。”
韩君泽的头贴在他的胸膛,哽咽道:“……你也看到了,我家没钱,我爸也……我和你比不了,我们……注定就是……两个世界的……”
“韩君泽,你他妈可快闭嘴吧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家东西很充实,很有烟火气,比我家那个空荡荡又寂寞的屋子好多了,你爸……你爸也很好啊,他那个年纪的人,比我想象的长辈都要开明通透,他也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
韩君泽猛然从他怀里钻出来,直直地看进他眼睛里。
林枳用指腹擦他的眼泪,柔声道:“是真的,他看出咱们的关系了,他还说,路都是人走出来的,韩君泽,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韩君泽深深地看着他:“我爸……真这么说?”
林枳急忙点头:“你为什么总在我面前妄自菲薄自降一等?难道就因为那点破钱,那说起来就俗套的家境?你是不是有病?行,就算那方面我赢了,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但我其实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这人喜欢把情绪掖掖藏藏,也不怎么自立,人又矫情,事儿又多,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你兼职的事,对不起,我该跟你道歉,是我自负,没有考虑你的想法,就自顾自做决定,伤人尊严又不自知。
和你比起来,我不是更不堪更糟糕吗,你有嫌弃我吗?”
韩君泽飞速摇头:“我从来没有,不……我是说,我没那样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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