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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娘一边想,一边又捂住鼻子,秀气地打了个喷嚏,云母忙献上一张新帕子,又往里屋一探头,倒是窘在了当地,瞅了十三姑娘一眼,又转头给身后的小丫头们使眼色,蕙娘一边擦鼻子,一边已问,“怎么,她难道还跑了?”
从云母的表情来看,焦令文恐怕刚才还在里屋呢,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还真从里屋跑没影了。
蕙娘啼笑皆非,拎着裙子,也不要云母跟随了,自己从边门出去,忍着喷嚏左右一望——便见到一角红裙,慌慌张张地消失在了一角繁茂的桃花之中。
“焦令文。”
她现在也不恼了,反倒觉得有几分好笑。
“你是要躲到我出嫁,还是预备就一辈子不理我了?”
花月山房周围有一株最老的桃树,怕也有一百多年了,枝繁叶茂花发无数,年年还结好些桃子,文娘小时候还会爬树上去,摘一篮子桃子给焦四爷吃,还向姐姐炫耀,“你有穆阳的水蜜桃吃,就很了不起吗?我也有最最上等的好桃子,一个都不给你吃!”
等姐妹们各自回了院子,四姨娘早差人送了桃子来,“十四姑娘自己院子里栽的,给您换换口……”
“多大的年纪了。”
蕙娘又打了个喷嚏,站在这老桃树下,仰着头对一团繁茂的枝叶说。
“还爬树!
你再不下来,是等我上去捉你?”
文娘被逼到这份上,也没法再躲了。
她犹犹豫豫,伸出一张脸来,看了姐姐一眼,又缩回去。
“你还来做什么,你还热闹得不够?”
才说了这么两句话,声音里就带了哽咽,小姑娘绷不住了,还在树上,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一样都姓焦,我除了晚你一年,我还差你什么……怎么你什么都好!
什么都有!
就连要说亲,也说得个天下最好最好的……你难道还不足够?你还要到我跟前来!
是不是要我也跪下来舔你的脚,你才甘心,才足够!”
啊,看来,她还是挺中意权仲白的么。
蕙娘眼神,不禁微微一沉,她握住树干,只一蹬便上窄枝,蹬出一片花雨,粉色的、白色的花瓣纷纷落下来,文娘在枝叶中看见,忽然又是一阵心灰意冷。
眼睛、鼻子都通红水亮,才一上来,又连打两个喷嚏,身上也就随意穿了家常绢衣,这料子花月山房也有几匹……可那又怎么样?在这花雨中看去,她照样神色端凝、气质超然,日头透过花枝一照,更衬得她肤白若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更动人了……
她连眼泪都干了,也不再躲,只是垂下头去,不和姐姐对视。
蕙娘也没理她,她握着花枝一转,便坐在文娘前方,把一只秀足翘到了妹妹脚上。
“那你来舔啊。”
她说,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这么特地走进来,还真就是为了找你舔我的脚。”
蕙娘沉下脸来说她,文娘是不大惧怕的,甚至大光其火把音调都抬高了,她也还能再倔一倔,可现在姐姐语气重又淡下来,文娘就是还想犟嘴,也不禁都要慢慢软下来。
可她前思后想,越想越是委屈,这股说不出的憾恨、妒忌、遗憾、卑屈、不服,在小姑娘心头左冲右撞,要发,又发不出,要咽,又咽不下去,只得全化作泪水——她也顾不得才和姐姐斗了四个多月的气,往前一扑,抱住蕙娘那条腿就大哭起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还是和从前一样,虽小气,却也小气得可爱……蕙娘抚着她的头,望着远方花枝,竭力忍住喷嚏,过了一会,等文娘哭声低下去了,她才擦了擦鼻子,问妹妹,“权仲白过来那天,我记得你是早被打发走了……这一回,你偷偷又跑回来,偷看着他了?”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前世权仲白上门时候,恐怕文娘根本没往别处想。
这一次,莲娘三番四次提起亲事,只怕她也是上心了……她从小身体康健,又被养在深闺,还真没有见过权仲白。
要说她本来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就是羡慕良国公府的权位,与权仲白本人的风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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