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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疯子。
宝鸾已经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自己的母亲,无人敢接她的话。
从她懂事起到现在,花冠长安的秋,最是多变。
早晨寒风瑟瑟,白霜浓雾,到了正午,却是火亮一个太阳当空悬挂。
傅姆满头大汗拎着漆盒从外面回来,盒里装满新鲜的桂花糖露、木樨清露和乳酪浇樱桃等,皆是宝鸾爱吃的秋日小食。
这几日公主夜里睡不好,白日吃得也少,好不容易今日有了胃口,自然得让她多吃些。
傅姆走到石阶前,还没进屋便听到屋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声音全是清脆的女孩音,有宫人们的笑声,也有公主的笑声。
傅姆听见宝鸾笑,压在心头好几日的担忧总算落下。
银铃般的说笑声中,忽地一道羞怯的少年音响起:“姐姐们莫捉弄我,我哪敢劳烦姐姐们编花冠?”
傅姆迈进屋里一瞧,说话的正是班哥。
他盘腿跗坐在铺着白色波斯地毯的木地板,半边身子挨着矮榻的脚柱,榻上坐着宝鸾,两人一高一低,宝鸾微低脑袋,班哥正用鸡蛋轻柔地滚着她的眼睛。
地上堆满花篮,篮中是从园中采集的各类鲜花,宫人们围坐在宝鸾身边,一边说笑一边编花冠。
重阳节人人皆要戴花冠插茱萸,宫内更是攀着比似的,众人皆在花冠上花许多心思。
无论身份高低,人人都能为自己编一顶戴张扬华美的花冠。
宫人打趣班哥:“你哪里是不敢劳烦我们,分别是怕我们编得太丑戴出去丢人现眼!”
班哥手里动作未停,专心致志伺候宝鸾昨夜哭肿的眼,嘴里答道:“不敢不敢,姐姐们莫要为我费力,只编自己的那份就好。”
宝鸾裙上也堆了好些花,她睁开一只眼,指间拨弄花瓣,心血来潮问道:“你不敢戴她们编的花冠,那你敢不敢戴我编的花冠?”
班哥手里的鸡蛋差点摔落,想都不想立刻应下:“敢。”
“你就不怕我编的花冠丑陋不堪,戴出去惹人笑话?”
“只要是公主编的花冠,那便是世间最好看的。”
宫人哄笑,一人指着自己头上鸟窝似的花冠:“你瞧瞧,这就是公主编的花冠。”
班哥伸过手对那人道:“姐姐不要,那便给我。”
宝鸾拍他的手:“你抢她的作甚,那个丑死了,我重新给你编一个好看的。”
班哥乖乖点头。
宝鸾拿过泡软的藤条,拣出蔷薇木瑾茶梅各类簇锦鲜花,莹白的玉指动作优雅自在,一点点编花冠。
编几下停下来比划班哥脑袋大小,班哥黑亮的眼满是期待。
宝鸾想到昨夜他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后半夜入睡,她再也没有惊醒。
毫无置疑,和这永安宫其他人一样,他是殷勤的,热忱的,他甚至比旁人更谨慎谦逊。
可他并未一味地伏低做小。
有时候她会在他眼睛里看见蓬勃的野心,她忍不住思索,这个人,他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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