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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终于看清孟晴德口中称之艺术的油画,眼睛缓缓睁大。
与墙壁等高的巨型油画,是红与蓝的激烈碰撞。
色调不一的红融绘出朝阳,盛烈光芒下的少年白衣刺目,面容被金光吞噬,在他的腰身之下,漫着湛蓝海水,水面无波,深处映出少年的倒影,倒影中的少年面容清晰可见,鼻梁点缀着一颗如血红痣,湿淋淋的血手探出水面。
他抓住的不是自己,而是沖出画框之外,没有创造刻画出的另一人。
油画中的少年是……盛隆。
那滴缀在鼻梁上的红痣,是用孟晴德的心血描绘,不知她在里面添了什麽材料,血痣色泽湿润,就如同创作者刚刚点缀,永远不会干涸。
盛隆立在了画框前。
背对着欧阳琳,没有人看到他现在是怎样的神情。
画界对孟晴德的诸多评价,是小有才气只待开窍,粗俗一点讲,就是普普通通缺少灵气,有热情没灵魂。
她能在画界占有一席之地,是用金钱和人脉开拓的,名气与实力从不对等,至今没有一幅代表作。
欧阳琳不懂画,也不知道什麽样的画才能被称为艺术,但孟晴德临死前留下的这幅遗作,在她眼中确实可以称为艺术。
明明是用了最热烈富有生命力的颜料,甚至观画者可以感受到创作者对少年的浓烈情感,可呈现出的效果,却是与之相反的血腥、暴戾、扭曲,阴暗……
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融合,与创作者向往的生命力厮杀博弈,这幅画第一眼观称惊豔,回看惊悚,再看只会勾起人心中最阴暗的恶欲。
这是一幅象征死亡的恶魔肖像。
是孟晴德孕育的死亡。
画框之下,贴着空白标签,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赠纪薇。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存放食物?”
迈过被鲜血染透的画纸,欧阳琳走到盛隆身旁,发现他站立的位置极为巧妙,恰好让自己笼入画框阴影。
盛隆的声线平稳,“很早之前,这里不是画室。”
是他的“家”
。
什麽都没有的“家”
。
每次与盛林荣争吵过后,孟晴德都会将盛隆关在这里,“她不喜欢我,讨厌我的哭声,更讨厌看到我这张脸。”
父母的争吵摔砸,在感知力敏锐的孩童面前,是呼啸的海浪。
儿时的盛隆无数次被海啸吞噬,又被埋葬在最远的花房地底,这里没有灯光,没有食物,就连虫鸣都听不到,静到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谁又能想到。
天花板之上,是春意盎然花植焕发的阳光房,地板之下,黑暗吞噬了一个孩子的灵魂。
盛隆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少次。
孟晴德时常忘记将他放出来,大多数时候,从这里离开后,他都要去医院住几天,紧接着再被送回,循环不断……说这里是他的家,似乎没什麽不对。
“我只是,不想死在她手中。”
说到这里,盛隆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弯着唇角低笑,像在複述别人的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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