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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频仍的地方,连脏乱都带着生死无常的凄楚和绝望,可江宁南城的贫巷,乍看像是一匹光鲜亮丽的绸缎上的肮脏补丁,但当细细观察时,会发现它其实是构成这匹华丽绸缎的每一根丝线。
这里的每寸土地,都充斥着活着的绝望和压抑,“丝线”
上沾染着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的血汗,江宁产出来的绸缎,每一尺,每一寸,都是用这些贫苦百姓的性命织成。
猫狗牲畜如果咋吃都吃不胖,定是身上生了寄虫;百姓咋干活都鼓不了钱袋子,定是世道出了“蛀虫”
,于霁尘奉命来江宁,即是为除“虫害”
,遇上风月私情,她总有些不敢轻易接触,怕自己把握不住。
认识以来的许多点滴涌上心头,是令人暗自欣喜的,而自晓得于家三兄弟的事后,水图南何尝不是陷在矛盾中纠结。
水图南敏感问:“那位幽北的同袍之友,是你的什么人?”
于霁尘解释:“她是我的同袍,以前的顶头上官,幽北嗣王杨严齐。”
“我听说过她,”
水图南暗暗松口气,“几年前,这个名字在江宁热传了一阵,她是开国以来朝廷封的第一位女嗣王,还被赐婚了一位女王妃,那时候大家还聊过,北方是不是也要承认同老了。”
关于民俗之事,于霁尘不置可否。
于霁尘的沉默,让水图南心里有些紧张,似乎是先动了心人,总是带着份小心翼翼。
关于上一辈人的恩怨,水图南尚未想到解决之法,遂选择暂时搁置,在不得不面对之前,放纵地一尽自己欢喜:“你肯定晓得我心里喜欢你,你呢?”
“你一步一步把我套进来,要是我半点没察觉,那就是真的是蠢到家了。”
贫巷出口就在前方,脚下的土路面更加坎坷难行起来,于霁尘拉紧水图南的手,言语平静。
察觉到了却没阻止,水图南不由得有点沮丧:“是因为你有更大的计谋,还是也心里有我,想和我接近?于霁尘,你得把话清楚地告诉我,不要让我猜来猜去,你心思太深,我怕我猜不到。”
万一猜错了,那多让人难受。
于霁尘却答非所问:“水德音不会横死,但会经历众叛亲离,贫困潦倒,生活得非常痛苦,若他有那个勇气,他可以自己选择解脱;你祖母将身败名裂,在病痛折磨与世俗的指摘中了却残生;你舅舅家的脚帮和漕帮会缩减泰半,并且丢失整个北方版图以及远海航权,你最好劝他不要过度反抗,否则后果会更严重;水氏织造的传家手艺我不动,但大通会彻底吞并它。”
说话间,二人走出了压抑恶臭的贫巷,来到马车前,于霁尘终于转过身来,微微低头看着水图南:“如果这些情况你都能接受,那么图南,我们在一起吧。”
“我娘呢?”
水图南望进那双清亮的眼睛,“水家那些人,我最是关心我娘。”
她的前十九年人生,生活在一个极其自私自利的家庭中,幸好母亲陆栖月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护她爱她,否则她成为不了今天的自己,更甚至,可能已经死在了进织造前的哪一年。
如何处理陆栖月,是于霁尘考虑得最多的事,她自然会选择最能令陆栖月因果得报的选项:“她会做出最合适自己的选择,我不逼她,但你也救不了她。”
“好,”
水图南欣然答应,甚至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伸出小拇指来,“拉个勾,一言为定。”
于霁尘失笑,把人往马车里塞:“这种事最好白纸黑字写下来,留个证据有保障,拉勾算个什么事。”
被水图南质疑:“你之前不是还说自己一诺千金吗?”
“哪有的事,我怎么不记得,说了立契就立契,你这么大个人了,要有分辨立契和拉勾的能力……”
于霁尘矢口否认着,眼都不带眨的。
在水图南又要反驳时,车夫驾车而行,水图南身子随着车厢微微一晃,话在嘴边停顿须臾,便立马被于霁尘抢走机会:“把从大通投钱给水氏开始,至现在大通和水氏并合而作,整个过程涉及的一切,包括织造局和二衙门在内,写成复盘分析,五天后拿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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