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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米斯仍旧坐地道车回家。
到了史龙街车站,雾来得更浓了。
望去只是静悄悄密层层的一片模糊,许多男人就在里面摸出摸进;女人很少,都把手中的网袋紧按在胸口,用手绢堵着嘴;马车淡淡的影子时隐时现,上面高高坐着车夫,就象长的一个怪瘤,在怪瘤的四周是一圈隐约的灯光,仿佛还没有能射到人行道上就被水气淹没了;从这些马车里面放出来的居民就象兔子一样各自钻进自己的巢穴。
这些幢幢的人影都各自裹在自己一小块雾幔里,各不管各。
在这座大兔园里,每一只兔子都只管自己钻进地道去,尤其是那些穿了较贵重的皮大衣的兔子,在下雾的日子都对马车有点戒心。
可是,有一个人影子,在离索米斯不远的地方,却站在车站门口。
大约是什么“海盗”
或者情人,每一个福尔赛见到都这样想:“可怜的家伙!
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呢!”
他们仁慈的心肠为这个在雾中等待着、焦急着的可怜情人动了一下;但仍旧匆匆走过,都觉得自己已经够苦了,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或者金钱拿来花在别人身上。
只有一个警察在慢吞吞地巡逻,不时打量一下那个等待的人;那人歪戴着帽子,帽沿遮着半边冻红的脸瘦得厉害,有时候悄悄拿手抹一抹脸,这样来消除心头的焦急,或者重申继续等待下去的决心。
这个情人(如果真是情人的话)对于警察的打量神色不动,原因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否则便是心里万分焦急,没有心思顾到别的。
这个人是经过磨练来的,长时间的等待、焦灼的心情、大雾、寒冷,这些他都习惯不以为意,只要他的情妇终于到来就成。
愚蠢的情人啊!
雾季很长呢,一直要到春天;还有雨雪,哪儿都不好过;你带她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叫她耽在家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活该;他应当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妥贴些!”
任何一个体面的福尔赛都会这样说。
然而,如果这位比较正常的人事前倾听一下这个站在浓雾和寒冷中等待的情人的心里话,他又会说:“是啊,可怜的混蛋!
他的心情不好呢!”
索米斯上了马车,放下玻璃窗,沿着史龙街缓缓走着,再沿着布罗姆顿路缓缓走着,这样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是五点钟。
他妻子不在家;一刻钟前出去的。
在这样一个夜晚出去,外面这样大的雾,是什么意思?
他在餐室内炉火旁边坐下,门开着,心绪极端不宁,勉强在看着晚报。
象他这样的烦恼,一本书是管不了用的,只有当天的报纸还可以麻醉一下。
他从报上记载的那些经常性的事件上获得一些安慰:“女演员自杀”
——“某政界要人病势严重”
(就是那个一直疾病缠绵的)——“军官离婚案”
——“煤矿起火事件”
——这些他全看了,心里觉得宽慰了一点——开这张药方的原是最伟大的医生——就是我们自己的好恶。
快到七点钟时他才听见她进来。
刚才看见她莫明其妙地冒了雾出去使他感到十分焦灼;在这种紧张的心情下,昨天夜里的事件早已显得不重要了。
可是现在伊琳回家来,她那派伤心的啜泣重又使他想起;他有点怕和她碰面。
她已经走上楼梯;灰皮大衣拖到膝盖,高高的皮领子几乎把脸部全遮起来,脸上戴了一条厚厚的面纱。
她也没有掉头望他,也没有说话。
便是一个幽魂或者陌生者走过时也不会这样阒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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