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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一时冲动,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波辛尼猛地转过身来。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如果是在煤气灯的灯光下面,如果是在日常世界的光线下面——在那个日常世界里,乔治是一个十分自命的鉴赏家——他就很可以沉得着气;可是在大雾里面,一切都显得阴森虚幻,而且没有一样东西具有福尔赛平时拿来和人世联系在一起的那种实际价值;在这种时候,他不由得有点慌张起来;当他勉强使自己的眼光和这疯子的眼光触上时,他心里说:
“我要是看见一个警察,就叫警察把他逮着;不能让他这样到处乱闯。”
可是波辛尼没有等他回答,就大踏步走进雾里;乔治跟在后面,可能离开得稍微远一点,但是更加下定决心要把波辛尼跟到底。
“他不能这样走下去,”
乔治想。
“如果不是上帝有灵的话,他早该被车子压死了。”
他再不去转警察的念头了,一个讲究义气的人的神圣火焰重又在他心里燃烧起来了。
在一片更加浓密的黑暗里,波辛尼继续向前赶去;可是他的追蹑者看出这人在疯狂之中还是有他的主意——他摆明是上西城去的。
“他真的去找索米斯呢!”
乔治心里说,这事使他觉得很有趣。
有这样一个收获也不枉他这一场辛苦的追逐。
他一直就不痛快自己的这位堂兄。
一辆过路马车的车杠从他身边擦过,吓得他赶快跳开。
他并不准备为了“海盗”
或者任何人的缘故把性命送掉。
大雾这时已经把一切都遮没了,眼前只望得见那个被猎逐的人的身影和附近朦胧月色一样的街灯,然而乔治带着自己遗传的坚韧性,仍旧追随上去。
接着,乔治根据一个马路游荡者的本能,发觉自己已经到了毕卡第里大街了。
这里他闭着眼睛也走得了;现在已经不怕迷失方向,心情就松了下来,他重又想到波辛尼的苦痛。
这条长街给他这个高等游民积累了无数的经验;在一片污浊的、似是而非的爱情事件中,他的一个青年时期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
这个记忆现在还很新鲜,它把干草的香味、朦胧的月色、夏季的迷人情调给他带进这片恶臭黑暗的伦敦雾气里来——这个记忆叙述着在某一个夜晚,当他站在草地上最黑暗的阴影中时,他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偷听到原来他并不是这女子的唯一占有者。
有这么一会儿,乔治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毕卡第里大街上走着,而是重又躺在那里,心里满不是滋味;白杨树遮着月亮射出长长的影子,他就躺在影子里面,脸凑着那些着露的芬芳的青草。
他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简直想一把将“海盗”
抱着,说“好了,老弟。
时间治疗一切。
我们去喝杯酒解解闷吧!”
可是这时来了一声吆喝,吓得他退后两步。
一部马车从黑暗中卷了出来,又在黑暗中消失掉。
突然间,乔治发现他失去了波辛尼的踪迹。
他来来回回地跑,心里感到一种绝望的恐惧,这也就是浓雾卵翼下所养育着的那种阴森的恐惧。
汗水从他的额上渗出来。
他站着一动不动,使劲地在听。
“后来我就我不到他了,”
当天晚上在红篮子打弹子时乔治就这样告诉达尔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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