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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注重孝道,既是长辈,又受外祖教养之恩,前去探望,合情合理,婚事便不了了之。
这当然是托词,姜从珚抵达凉州后,外祖母并没有生病,大抵是怕她被继母随意嫁人而想出的法子。
姜从珚去年秋日回到凉州,住了两个月,楚王府来信催促,被崔老夫人以“冬日雪大,不宜出行”
拒绝了。
凉州位于梁国边境,周边胡族虎视眈眈,张家世代经营凉州,境内男儿人人习武,兵强马壮。
五十年前,前朝衰微,天下大乱,太-祖姜世英散去家财招纳乡勇举兵而起,短短数年成为一方豪强,张家家主张之横折服太-祖的英雄气概,终拜其为明主,太-祖仍许张家牧民凉州,保卫梁国边境。
然时至今日,四十年间时移世易,当今梁帝早已十分忌惮拥兵十万的张家,凉州与大梁的关系也颇为微妙起来。
姜从珚是楚王之女,封顺安郡主。
而楚王,是太-祖嫡孙,已逝昭文太子之子。
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放任皇室亲王与封疆大吏结亲,姜从珚在凉州生活这么多年,恐怕早被梁帝记在心上了。
姜从珚在凉州度过了一个温暖热闹的年节,才一开春,长安便又来信催促。
这是怕她待在凉州不回去了,呵,恐怕还更怕她与外祖家亲上加亲吧。
姜从珚分明从一次次的拉扯中察觉到政治上的博弈,原来,她的婚事竟如此重要。
这一次,姜从珚没有理由不回长安,她亦不愿外祖为了自己公然与梁国对上,便在他们不舍的目光中登车远行。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回去后,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近几年来,胡族内部动荡,还时常南下打谷草,世道并不太平,外祖实在不放心她独自行路,便精心挑选了五十甲士护卫姜从珚安全。
“别人是谁?”
兕子问。
姜从珚不语。
“车马劳累,女郎精神本就不好,你还叽叽喳喳吵得女郎不能好好休息。”
马车里一直没开口的姑姑没好气地数落她。
她知道,女郎这是身不由己。
“若澜姑姑,我知错了,要不我还是骑马去吧。”
兕子可怜巴巴地道歉。
若澜想到她年岁也不大,十五六岁,自小在凉州长大,活泼好动,跟着父兄习武,这些日子拘在马车里也难为她了,刚要点头答应,前方忽传来马蹄嘶吼。
卫队长张铮猛地一勒缰绳,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
尽管里面人看不见,还是恭敬地垂首,“女郎,前方又出现了流民尸首。”
马车内沉默了瞬,继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按之前的做法,殓了这些尸首,就地安葬了吧。”
张铮俯首应“唯”
,紧接着又听车内人问,“这次多少人?”
“卑职刚才粗略一观,至少三四十。”
“三四十?”
姜从珚低声重复一句,浓密眼睫垂下,眸色渐凝。
从凉都出发不过十日,除了临近凉都的地域,越靠近梁国,路上流民的尸首反而越多。
前面已葬了一百六十二人,加上眼前的,竟然超过了两百人。
这不过是一郡之地大小,这不过是没人收敛的荒尸,这还是在梁国范围内,勉强算得上安稳,竟也到了这个地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丢了性命。
不管是因为战乱、灾荒、饥荒还是疫疾,大量的流民死亡都意味着山河动荡。
乱世初显!
大梁表面安稳,内里的暗伤早已流脓,甚至已经长出蛆虫,只等一日彻底啃食这具肥腴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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