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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等了一会儿,熟悉的耳鸣又随着血流一起往脑袋里冲,他喘息着,勉强让自己不要跌倒。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便慢慢朝身后的房门移动,在肖恩的余光里,赫斯塔始终悄无声息地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直到肖恩退至走廊,将房门再次虚掩带上。
有一件事,他在今日与赫斯塔见面前就已经确定——在通读了这篇谈话记录之后,她会陷入巨大的痛苦。
没能当面目睹赫斯塔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让肖恩多少感到了一些遗憾。
他在去年冬天就已经看到了这份手稿,但他一直在考虑究竟要在何种场合,以何种际遇让赫斯塔发现它,直到莉兹的死讯传来,肖恩立刻意识到,没有比现在朝她捅刀子更合适的时机了。
从被赫斯塔踩在脚下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盼望着这一天到来,他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将从赫斯塔这里得到的屈辱、痛苦十倍百倍地还给她——把一个傲慢的赫斯塔打碎,这种愿望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理解,连迦尔文也不能。
迦尔文永远不能理解他对赫斯塔的恨意。
而今,他做到了,并且这其中最令他得意的地方在于,他的这份复仇之心甚至不需要他自己精心筹划——这是赫斯塔原本的命运,他只不过是碰巧发现了它,再将它呈现到赫斯塔的面前。
怀揣着这份隐秘的喜悦,肖恩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然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哭声或是啜泣,他反复地看表,直到时针与分针指向8:15——十五分钟后他要在这间酒店的会客厅参加今天的早餐会,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肖恩皱着眉头,心怀不甘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那扇虚掩的门后,始终是一片无人般的死寂。
……
上午8:46,千叶的手机接到警报——独自待在公寓的赫斯塔大概又出了状况,好在她这边的会议也基本到了尾声,她迅速收拾东西往回赶,紧接着就接到了公寓管理员的电话。
——似乎是在下楼去自助餐厅的路上,赫斯塔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根本不看路,结果在下楼的时候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过了好几分钟才被经过的保洁员发现,现在已经喊救护车,送去附近医院了。
很快,千叶拿到了医院的地址,她飞也似的朝医院奔去。
五月初夏,正值汛期,穿城而过的乌连河汹涌奔流,乌云在聚集,雷电在咆哮,雨越下越大,一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磅礴的雨雾中。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缥缈的女声,在沉沉的天幕下对雨吟唱:
“有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艾涅塞?
“有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艾涅塞?
“有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艾涅塞?
“有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艾涅塞?”
在惊雷与暴雨中,一只黑色的燕子艰难地飞过街巷,它灵巧地借着风势在空中翻飞起伏,在一幢幢童话般的石头房子间穿梭向前。
在它身后的石头房子渐次亮起了灯,从那些淡黄色的暖光里,许多孩子们探出头,伸出手,他们趴在自家的阳台上,兴奋地去接清凉的雨丝。
远处,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连河漆黑的河面掀起惨白的水浪。
“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艾涅塞,
“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艾涅塞,
“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艾涅塞,
“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艾涅塞。”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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