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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为旁人牵马,是将自己摆在了很低的位置。
沈明烛觉得,不过一个废太子的身份,只是投胎时运气好了些,不足以叫人低头折节。
贺时序也随之下马,他接过缰绳,低声道:“殿下的手也不是做这些事的,交给臣便好。”
“诶?”
沈明烛无奈。
上一次来江南时贺时序还对他爱答不理、屡出恶言,怎么这次变化这么大?
难道是因为崇拜他?
沈明烛回想了一下自己在百越之战中的表现……
啊,好像是挺厉害的。
沈明烛为这毫不谦虚的态度惭愧了三秒。
也不好当着余梁的面拉拉扯扯,沈明烛于是任由贺时序牵着马。
他与余梁并肩而行,还没等他问起,余梁便主动介绍起了城中情况:“公子,去岁冬日比往年都要冷些,春来得晚,种子受不得寒,因此播种也晚了些。”
“今年天气怪得很,严寒后便是酷暑,一连数十天都是晴日,土地都热得开裂了,百姓们要走上十几里路,往城外的淮河取水。”
平常地里只需要一个人干的活,现在得三个人甚至更多,这就意味着抽不出多少青壮劳力服徭役。
既缺钱又缺人手,再没比这更差的开局了。
沈明烛神色未变,仍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嗯”
一声。
余梁微微诧异,玩笑般地试探道:“下官还以为公子会问城中赋税、收成、百姓生计,昨日还查了不少文书,唯恐不能为公子解惑,不想公子居然没问。”
“啊。”
沈明烛随口道:“这些我都知道。”
每年这些数据、资料都会被整理完送往长安,他既然要来江南,当然会了解情况。
“您知道?”
余梁闻之诧异,自见面以来的恭维笑意忽而便强装不下去。
可见沈明烛此举不是突发奇想,他是认真地考量过,才决定要将平津城外那条荒废了不知多少年、已被淤泥封堵的河道清理出来。
沈明烛偏过头,认真问:“你是不希望我来修整水道吗?还是你不相信我?”
余梁默了片刻,重新扬起笑意:“怎会?此乃朝廷下令,下官不敢不从。”
他不是酒囊饭袋,当了多年父母官,他知道修水利、运河能反哺一方水土,若能修得足够好,后世子孙万代都将受益无穷。
可利在千秋,必会苦了这一代的百姓。
余梁不是不能接受,事实上他无比清楚这件事有多正确,假使他不是此地知府,他能有无数正气凛然的大道理去说服所有反对的人。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
为什么偏偏是平津城呢?
江南雨多,河湖也多,交错纵横的河道数不胜数。
古往今来所有皇朝不知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多少水利设施,荒废的、修建到一半便叫停的、于战火中坍塌的不知凡几。
这么多的河道,隔壁双寅城的河道才废弃了不到十年,修整起来比平津城的要容易多了,怎么沈明烛偏偏就看上了这里?
沈明烛一本正经:“知府,法大行,则是为公是,非为公非,天下之人,蹈道必赏,违之必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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