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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翌翻了个身,他身上只穿着寝衣,松松从床头把外袍披了,裹在身上。
走到了谢危楼跟前,凌翌坐了下来,头发垂在了桌前,低头时,那双眸子明亮得像是落了日光:“都看你写一个早上了,忙也不带见缝插针的。”
谢危楼抬头,目光落在凌翌眉眼间,看了很久,颦眉问:“你从前在沧州的时候,不用批宗卷?”
这句话像是唤醒了凌翌很久前的记忆。
凌翌颇为苦恼地应了声:“批。”
谢危楼落笔后,却留了分神,反问道:“你当时是如何的?”
凌翌道:“一开始我也不想批的,后来下九界的人越来越多,这人都要计个数,不就像搞出个户部,后来多了街坊,我不得安排些人手去管。
这一管还不得了,下九界不讲道理的人太多,我还得定规矩,白日批完了东西,夜里还要看昨天批复的卷宗。”
凌翌凑在谢危楼身前,放轻声音道:“不过后来我想办法找了些帮手,一起帮我看卷宗。
下九界的人心思恪纯,做事情就是做事情,换个说法,我其实更喜欢现在沧州的人。”
谢危楼:“你过去倒是过得比我好。”
凌翌低头笑了:“不管过去好不好,我现在只要看谢首尊忙活就好。”
话落,凌翌对着谢危楼笑了又笑,坐在谢危楼对面,重新翻开了话本,可这回,他没怎么看得进去。
年少时,凌翌曾想过,他要成为修真界闻名的人物,能凭一己之力,重振一门。
后来,他的确做到了,他护的地界是沧州,也不管白玉京的人对他怎么评价,他无愧于心,无愧于凌家。
谢危楼在年少时就想成为修真界最高位上的人。
葛先生给他取的字——重光,就是要他承继前人的功业德行。
别人取字要么就是遵从本名,要么就是师长赐字,谢危楼的字太过于沉重,所以在他最早认识谢危楼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谢危楼舒朗地笑过。
墨泽出身的少年少女都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沉稳。
所以凌翌很不喜欢叫谢危楼的字,他喜欢叫谢危楼,危危楼,喜欢看谢危楼和他斗嘴、怄气的样子。
如今,谢危楼触到了年少时看似遥不可及的梦。
只是凌翌不知道,从前那个少年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他要案牍劳形如此,永远都是孤身一人在高阁。
凌翌到底怕影响了谢危楼。
临到他走时,谢危楼却把一件东西抛了过去:“带上它,上船时,我来接你。”
修士都有刀剑。
刀剑会成为本命剑,刀陪了他一生,也看过了他的一生。
哪怕这些时日过得再松散,凌翌碰到了那把刀如同变了一个人,一如军中平日军痞松散惯了,上了疆场那就是讲究生死的地方。
凌翌触摸过刀鞘上的象牙纹,伸出手,一点点碰过刀身上的镂空,那些曾经或沾染过血迹,砍过骨肉的纹路像被谁细细擦拭过,刀身焕然如新。
无悔刀。
百年之后,这把刀居然还能入手。
他忽然把这把刀抱在了怀里,像抱住了曾经很多的东西,抬头再看向谢危楼,嘴角的笑意就变了另一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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