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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以为是去给喜气洋洋的新妇家送贺礼,可越走越觉得,更象是往监牢里去。
芳林门、禁苑、沿途兵营,一直到佛寺外,路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卡。
寺院四角外矗立的守望塔楼上,还布置了双岗,两个卫兵背靠背站立,手持排槊上的朱红缨络都清晰可见。
这座“感业寺”
占地颇广,乌头门之内是一块深长的阍室前院,至少走上百步才能到达那三间五架的歇山顶朱门之前。
院内外人不少,仆役侍娘们抱着执事物什来来往往,却是静悄悄的。
出来迎接她们母女的女官笑容殷勤、礼数周到,语声在空旷的院落里分外响亮:
“魏相夫人光降,何等荣宠!
下人已经去禀报息隐王妃和上真师,夫人稍待……”
魏叔玢跟在母亲身后进了正门,四下打量。
寺院院落很大,布局齐整,迎面的正殿是高敞轩宇,孤零零矗立在大院正中央,与东西两侧的厢房都距离颇远。
能看得出来,房屋庭院都在近期修葺清芟过。
旧砖石以外的土地,是拔了杂草翻出新土又压实的。
正殿上屋瓦颜色深浅不一,深色绿瓦显然是刚补上去,西北檐角上还有几棵长草没来得及除走,枯黄茎杆在早春寒风里瑟瑟抖动。
不知道这场婚礼筹办之前,院子里是怎番模样?毕竟宅院里住的是败落罪人的家眷,平日哪有人理会,魏叔玢感觉“象监牢”
,也许更接近真相呢。
武德九年六月庚申,秦王世民以皇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同谋害己,率兵于玄武门诛之。
李建成五子安陆王承道、河东王承德、武安王承训、汝南王承明、钜鹿王承义,李元吉五子梁郡王承业、渔阳王承鸾、普安王承奖、江夏王承裕、义阳王承度,也全在一两天内人头落地。
十个男孩,最大的不过九岁,在六月盛夏的清晨,他们的鲜血浸透了东宫显德殿前院的土地,以至于几个月后新主人一家迁入东宫前,特意命人将那个院子里的旧壤全部挖走换新。
而两家的余留女眷,李建成正妃郑氏及其五女,李元吉正妃杨氏及其六女,也从此在人间失去了踪迹。
直到九年后的这个冬天,禁中传出李建成长女封临汾县主、准备出降谯国公柴绍世子的消息,很多人才知道她们还活着,一直住在这由原齐王府改成的感业寺里。
贞观二年,李建成改封“息王”
,谥“隐”
,李元吉改封“海陵王”
,谥“剌”
,他们的正妻也由此有了王妃的称号份位,女儿则按制可以封为“县主”
。
李建成长女临汾县主的这场婚礼,朝廷十分重视,特命前东宫旧臣魏征、王珪、韦挺等家眷都来贺喜送嫁,以尽主臣一场的旧情。
魏叔玢站在母亲身后,正好奇想着不知那两位王妃、一群县主都是何模样,出来接待她们的却是熟人,一位二十四五岁的美艳女官。
“裴夫人恕罪,啊玢娘也同来了?快快请进,我大舅母——郑妃娘子正在招待贺客,一应内外都委给璎珞主事,多有怠慢……”
明快响脆的语声中,魏叔玢翘起嘴角,一边跟着母亲进堂一边瞥眼看女官,只见她乌油鬓发上戴了高耸义髻,以凤首步摇钗簪定,身着交领大袖襦裙,衣料虽厚,领口却裸坦着大片雪胸,领缘交叉处微露沟壑,颈上一点胎斑如雪中红梅般殷莹剔透。
这么冷的早春天气,真亏她不怕冻出病来。
“上真师万福——脱了道袍,换这么一身宫中执事公服,都不敢认了哈哈。”
母亲裴夫人也在笑。
“没办法。
夫人也知道,这是我大弟娶新妇。
本来家里有几个主事娘子,家父更是镇场护法神,我还以为我能躲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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