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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咸也听说过葛洪近来隐居在明圣湖附近,但从未见过面,也没敢去拜访,怕吃闭门羹,传闻葛洪倨傲无比,吴郡陆始专程来拜访他都不理睬,可现在却专门派侍者来请陈家坞的人去道院晤谈,真让陈咸又惊喜又喜,猜想就是陈操之,让人去一问,果然。
陈操之也很想见识一下那位著名的抱朴子,当即带上来震和来德随那侍者步行去西湖北岸的葛岭。
山径幽深,道院静谧,须发皆白的葛洪看着陈操之从山下一步步走上来,心道:“原来还真的只是个少年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嗯,此子不俗,钱唐陈氏虽非士族,但诗书传家,比那些敷粉薰香、夸夸其谈的士族子弟强上百倍。”
葛洪幼时家道中落,贫无童仆,曾负笈求学、借书抄写,颇尝人情冷暖,对世情认识深刻,不大看重士庶之分,只问雅俗,俗客一律不见。
陈操之看着古松下那个须发如雪、腰板挺直的老道,心想这就是葛洪了,现在差不多有七、八十岁了吧,还能登山采药,真让人肃然起敬,葛洪不是那种一味求仙缥缈的务虚道士,他讲究实效,炼丹制药即是为此,十年前岭南瘟疫流行,葛洪悬壶济世,活人无数,人称葛仙翁。
陈操之离着十来步便深深一揖,恭敬道:“小子陈操之,有扰仙翁清修。”
葛洪声若洪钟:“小小年纪来访老道作甚?也想求长生吗?”
陈操之道:“闻道有先后,岂在年长年少!
即以弈道论,垂髫童子可赢白发老翁,何也?”
葛洪大笑:“少年人,口气不小,你要与老道谈玄论道?”
陈操之道:“正想向仙翁请教。”
葛洪道:“老道问你一难,如能答上,即请入道院坐,不然,哪里来回哪里去。”
陈操之道:“敢请仙翁问难。”
葛洪雪白长眉微微抖动,吟道:“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此言何解?”
陈操之略一思索,琅琅道:“儒家以为命运天注定,而道家则认为可以通过炼气服丹改变自己的命运、乃至掌握自己的命运,长寿长生,亦非虚无缥缈、不可追求。”
葛洪的这两句话不算深奥,以陈操之两世的见识自然应答如流,但在葛洪看来,这少年的回答已经足以让他惊异了,又问:“那依你之见,儒道两家论命,孰优孰劣?”
陈操之微笑道:“仙翁,这是两难来福从钱唐县城赶回陈家坞时,天色已暮,两户佃客拖儿带女一共七口人已在九曜山北麓的农舍安置好,另有一老一少跟着来福进了坞堡,老的独臂,脸部伤疤纵横,少的年约十二、三岁,却高大如成年男子。
来福心情很沉重,但操之小郎君交待的事他都一件件办妥,绝不懈怠。
陈母李氏正带着宗之和润儿倚着三楼栏杆朝北眺望,盼着陈操之归来,等了好久都没见人影,日已西下,倦鸟归林,眼睛都看酸了,但总想着也许下一刻,小冠葛衫的操之就会从那排柳林后转出,朝坞堡大步走来,所以就等了又等,却看到来福带着两个面生人回来,下楼去问知究竟,便道:“也好,就留下吧。”
问那独臂老者姓名,说是叫荆奴,那少年才十二岁,名叫冉盛。
来福没看到陈操之,便问陈母李氏,陈母李氏蹙眉道:“跟着一个皂袍道人去宝石山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真让老妇担心。”
来福有事急着要向陈操之说,顾不得一日奔波的疲劳,说道:“主母放心,来福这就去接小郎君,说不定很快就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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