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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妈妈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身处争奇斗艳的教坊也能艳压群芳。
十七岁时,有个小官想赎她做妻,虞妈妈高兴了好久,出教坊的前一夜笑得睡都睡不着。
可等虞妈妈下了花轿,才发现男人已有结发。
被愚弄了的虞妈妈将男人毒杀,又凭借自己从前积攒的人脉逍遥法外。
后面她又嫁了几个男人,有钱的、有势的、有才的、有貌的,无一例外都福气稀薄,只能陪虞妈妈走上一小段儿路,便撒手人寰阴阳两隔。
当二十三岁的虞妈妈背着包裹来到宿春风时,上任老鸨一眼就看中了她。
老鸨问她从前在哪些地方待过,卖过?这些年来留下了什么,学会了什么?虞妈妈说她哪都待过,却从来不卖。
至于留下了什么,学会了什么——虞妈妈把背上的包裹放到桌上,里面的骨灰罐撞得咚咚作响,那些都是娶过她的男人们,莫名其妙地死后统统被打包装罐,陪着虞妈妈走南闯北。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虞妈妈的男人们如今都躺在花盆里,里面种了不同的花花草草,长得很茂盛。
虞妈妈年纪大了,记不得故人们的名字,只好拿长在骨灰上的花草名称呼他们。
昭昭走到院外时,虞妈妈正拎着一只肥猫儿的后颈,没好气地训道:“金花,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在小蒲身上撒尿!”
小蒲是一株胖乎乎的蒲公英,也是虞妈妈的第三个或者第四个男人,有才有貌,可惜运气不太好,大晚上的在院子里散步,一脚踩空落进了井里,淹死了。
至于为什么会在自家院子里淹死?虞妈妈自称从十七岁学会杀人时就一心向佛,如今已当了整整三十年贤德良善之人,从未造过杀孽。
昭昭信,信得不能再信。
她指了指一盆万年青,里面有一只猫儿正在埋屎,噗呲噗呲地刨着土:“妈妈,小青的坟要被掘了。”
小青是虞妈妈的第一任,头一个让她上当受骗的男人。
“他?”
虞妈妈笑笑,将手中的金花也扔到那盆万年青里,“去,金花,以后都在那儿撒。”
昭昭站在清幽的树阴下,望着虞妈妈容色已衰的侧脸,闻着被骨灰栽培出的花草香,心里不禁想,她将来会不会也和虞妈妈一样?有一间安静空寂的院子,许多只不会说话的猫儿,一盆盆有过情爱又被她亲手了结的故人,和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自己。
虞妈妈今天心情不错,瞟了眼昭昭,爽快地问道:“什么事?”
昭昭回过神,恭敬颔首:“想求妈妈给我机会,让我去见见世面。”
“你还不知足?”
虞妈妈坐到太师椅中躺下,点燃了烟枪,笑笑:“想见什么世面?”
昭昭蹲到椅边,忍着小腹的闷疼和浑身的无力,使足了全身力气帮虞妈妈按腿,语气讨好道:“妈妈,我知道云州的教坊有时会到周边县借人、采人,我月琴弹得不错,下次如果有机会——”
虞妈妈吐出一口烟,打断道:“又出了什么事,勾起了你的心思?”
昭昭低下头,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豁出去了:“我来葵水了。”
妓女来葵水了,跟猪够肥了能宰了是一个意思。
虞妈妈用烟枪挑起昭昭的下巴,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瞧着:“你嘛,模样还行,就是太不知收敛……若想去更高的地方攀更高的贵人,就得学会把眼里的欲望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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