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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小的时候爹给他做了一只纸鸢,是只威风凛凛的鹰隼,那是李家村的孩子里最大最神气的一只纸鸢,他高兴极了。
可有一回他不小心弄断了线,纸鸢乘风而去再也回不来了。
他非常非常喜欢那只纸鸢,即使后来爹给他做更大更好看的纸鸢也比不了最初的那一只,没人知道他一直留着那捆线,好像那捆线一日还在,他与纸鸢之间的牵连便一日不会断,终有一日可以顺着线把他最心爱的那只纸鸢找回来一般。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如今他连那只纸鸢长什么模样都有些不大记得了。
于是他明白,对着一样东西想念一个什么人或者一件什么事是最无裨益的,自己白白难过伤心,可是走了的人过去了的事,就像断了线的纸鸢,是很难再等回来的。
这样想着,宣宁干脆利落地喝了那杯酒,将酒杯一摔,提起酒壶,索性把壶里剩的半壶残酒也一口气喝光。
区区半壶冷酒,不至于醉人,可宣宁半壶冷酒下肚,便觉得身上虚软得厉害,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要没有了,眼前浮起一阵黑一阵白的迷雾。
他以前一个人待着不觉着无聊,如今一时竟不知独自一人要做些什么。
宣宁提不起力气,也提不起兴致,趴在桌上合眼忍着阵阵眩晕,渐渐便昏睡过去。
醒过来时已是暮色四合,宣宁是被雪地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的。
他忍着额角突突跳着的头疼,支起脑袋眯着眼睛往院子里看。
傍晚时分,天光微茫,院子里的事物只能依稀看见一点轮廓。
宣宁没点灯,只是伸手将桌上的几颗花生米扣在手里。
来人脚步漂浮下盘不稳,就算是敌非友也算不上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
可待那人再走近些,宣宁扣着花生米的手指便松开了,几颗花生米被洒在桌上骨碌碌的到处乱滚。
宣宁赶紧起身快步走到院子里去,借着将要落尽的一点昏暗天光将走进院子里的人看清楚,立在她面前显出几分无措来:“你,你没走?”
苏小冬抬眼看了他片刻,抽了抽鼻子,扑进他怀里,闷声道:“你怎么才回来!”
宣宁不知道苏小冬整个白天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只觉得小姑娘紧紧搂着他,像是一松手他就要消失不见一般。
他早晨在紫来居受罚,午后回来吹了半天冷风,现下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难受得厉害,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有些站不住,便搂着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姑娘,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边哄着,将她带回竹楼里坐着。
桌上的茶都是冷的,宣宁起身去烧水,苏小冬就起身跟着。
怕苏小冬受凉,宣宁往炭盆里添炭火,苏小冬也像条尾巴似地跟着。
等到所有事情都做好了,两个人才能安安生生地坐下来好好说话。
宣宁把苏小冬搂在怀里喂着喝了半杯热茶,问她:“你今日去哪里了,愿意跟我说说吗?”
不知苏小冬哭了多长时间,一双眼睛红得像只兔子,缩在宣宁怀里也像只兔子一般乖乖软软的。
她将头枕在宣宁肩上,声音发闷:“他们说你不要我了,要把我送给你大哥。”
“谁说的。”
宣宁冷声道,随即又怕吓到缩在他怀里那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放缓了声音重新问了一遍,“这样胡说的话你也信?你是听谁说的?”
“我从颜献那里回来,就见到寒石院外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红衣人守着,一副等着捉人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要捉你还是要捉我,不敢贸然闯进去,就在石头后面躲着,然后就听见了他们说……”
说到这里,苏小冬把脑袋往宣宁怀里埋了埋,不肯往下说了。
宣宁笑着轻轻咳嗽几声,道:“让我来猜猜,他们是不是说大哥看上了你,所以我要把你送去双风居,拱手让给大哥?”
苏小冬闷闷地“哼”
了一声,咬牙道:“我要是早知道你大哥有这个心思,我去送药的时候才不会好心陪他聊天解闷呢,我一定把药瓶往莫先生门口一放扭头就跑。”
“所以你就在外面躲了半天?”
“是啊,我总得当面找你问问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就被他捉走了。
所以他们走了之后,我怕他们去而复返,就还在外面等你回来了。
再后来,我太困了,就在石头后面睡着了,醒了之后也不知道你回没回来,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天黑了才敢溜进来。”
宣宁又好笑又心疼,把苏小冬从怀里拉出来,又喂她喝了一杯热茶,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她的脸,皱眉道:“怎么进屋这么长时间了还这么凉?是不是在冷风里待了太久冻坏了?”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苏小冬的额头,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怎么这么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进去躺着,我去喊莫问过来给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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