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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伸手将阮木蘅揽至身侧高处,“你可要瞧好了,今夜真正的盛景不是这夜市。”
手往颍河处一指,“是在那边。”
阮木蘅酒喝多了身子软,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站定了才放眼去瞧,却见如盘龙静静躺在郢都边缘的颍河,什么东西都没有,仅仅浮着几只灯红通明的画舫而已。
回头奇怪道,“要看什么?船吗?”
景鸾辞却得意一笑,“你等着就是了。”
话音才落,后头巨钟骤然当当当连声响起,震耳欲聋,响彻八方。
近处的阮木蘅被吓了一跳,耳内被震得生疼,正要回头,景鸾辞适才所指的颍水处,河岸边,轰然升起千盏万盏孔明灯,应和着一声声的钟鸣,飘飘摇摇、拥挤交叠地从漆黑的河面一点点升腾起来。
升腾至脚下行人可见时,街市里猛地掠起一阵阵欢呼。
阮木蘅震动到失语,痴痴地望着,清澈的眸子映照着灼灼的火光和夜色,起伏地随着那越聚越多的点点黄色,越抬越高。
直至那一片的灯在夜空中只剩黄茫茫的千百个点,她还静默着说不出话来。
景鸾辞忍不住衔起笑意,取笑地道,“这才是三千繁华,才是一年一度的盛景,如你所说的,宫里过家家的把式,和这里一比就是云泥之别。”
阮木蘅听着,只觉得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风,整个身子都轻盈起来,忽地难以自制地跺了跺脚,咧开嘴极高兴地坠往栏杆呼道,“原来每年七夕在宫内见到的漫天黄光,竟然是颍水放的孔明灯,我还一直疑心是不是当真七仙女下凡呢!”
她忽而没了仪态,傻呵呵地乐着,鲜有地表现出年少时的恣意欢畅,景鸾辞看着,不由呆了一会儿,在旁边轻轻一笑道,“你若喜欢,以后每年七夕朕都带你出来看。”
阮木蘅一顿,点了点头柔然而笑,“好,皇上要记得今日之诺。”
一劳永逸不如将她收了她其实并未喝醉。
脑中的弦紧绷着,聚精会神地凝神听着外间脚步声远了,打地铺值夜的小宫女发出酣然的呼吸声,阮木蘅才睁开眼。
扭了扭脸,在床边唯一的一盏地灯的光亮中,望着西暖阁里明黄色的帐子。
清明的眸子中毫无醉态,濯濯地映出亮光。
从始至终她都未有醉意,不论是在醉满楼外的食摊上,还是回到了宣和宫被伺候睡下。
她只觉得兴奋,紧张,胸腔中勃勃地跳动,从醉满楼跑出去,一头闯进街市里没命的往前跑的那种振奋和慌张,还余留着,一下下震颤着她,直到现下回想起来身子都微微发抖。
牵连着脑中不断翻滚着,一幕幕地全是今日短促的情景,一幅幅地想着过往的一切和景鸾辞无处不在的禁锢。
这些年,景鸾辞一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防备。
一直监看着她,禁锢着她。
六尚一司中,唯独她没有出入宫禁的门籍,三品尚宫和宫官中,其他人都得了每年两次的离宫省亲,唯有她,他以一句“她没有任何可探视之人”
推诿了。
若再多缠着,他便连借口都懒得找,厌恶而不耐烦地道,“朕说出的话,便不是跟你打商量,是通知你,你想违抗圣喻不成?”
如此这么多年,她就像豢养在宫中巨网中的家雀,看似风光,不过能在地上扑棱两下翅膀罢了。
而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宫,从离了东华门,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她便琢磨着,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此寻机会离开。
所以她故意指明了男人的销金库醉满楼,想着若景鸾辞被拖住了,便寻好机会就走,天赐所愿,果然让她瞅得了机会,所有人沉醉在歌舞当中时,她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偷溜了出来。
兴奋地奔进了夜市,才发现景鸾辞竟然带了影卫,一直跟着她,怎么都甩不掉,她权衡之下,为不打草惊蛇,便又奔了回来。
折返醉满楼,见翻了天似的在找她,为掩饰行踪和避免解释,她便假装在食摊上喝醉了。
阮木蘅想着现在仍然心有余悸,抚着狂跳的心口,又开始觉得庆幸,今日太仓促了,即便侥幸能逃得了一两日,估摸着很快也被发现了抓回来,就算景鸾辞留了她脑袋,今后也将被彻底□□起来。
她不由叹了几口气,身上随着想法一阵热一阵冷,消耗着精力,便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才五更,景鸾辞便去了奉天殿上朝,阮木蘅在不熟悉的地方睡得警觉,才听到景鸾辞出殿阁,自己便马上爬了起来,来梳洗都来不及,便要回女官院去。
才出了殿门,明路就追了上来,说是景鸾辞交待了让她等他回来,午间一起用膳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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