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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衿拎着一包油纸,顺着小径快步走到拱桥下,用手中散发出香味的东西戳了戳河边那姑娘单薄的肩,无奈地唤了一声:“喏,拿好了。”
秦鉴澜还没回过头就闻到油脂香味,大半天才吃了一块糕点的肚子立即咕咕作响。
不等她问贺子衿匆匆跑出去,究竟带回来了什么东西,那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拆开油纸,递到她手上。
原来是斩开的烧鸡,烤过的橙红色脆皮紧绷绷的,热腾腾的蒸汽扑到她脸上。
她微微一愣,觉得好气又好笑:“你非要我休息一下再讲,自己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就为了买烧鸡回来吃?”
贺子衿见她并不领情,抱起手臂催促道:“这家很好吃的,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言毕,他利落地解下鞋子坐在她身边,两个人的腿都从河岸上垂下去晃动,差一些伸进河中。
秦鉴澜的足尖踢了踢水面,蹙着眉咬上半口,面色猛然大变,立即闷着头,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她也确实是饿惨了,顾不上贺子衿就坐在一旁,垂着眼睫看她把自己的两腮塞得鼓鼓的,桃花眸在明媚的春光中忽明忽暗。
隔了好一阵子,等到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问:“把四皇子留在那里,没什么事么?”
秦鉴澜抬起指节刮了刮嘴唇上的油污,翦水秋瞳映着流转的水色,向他投去一瞥:“李玄晏是柱国府的什么人,又是什么性格,你当真一点都不知?”
贺子衿脸上一红。
以他的性格,不明不白地与柱国府结了亲,自然想要搞清楚当中是谁动了手脚。
但他完全不知该从何着手,只得先将柱国府附近邻人的事情探查一遍。
一来二去,他自然知道当今名头响当当的四皇子,正是柱国府隔壁家的玄晏,还与他的结发妻子有竹马之谊。
这时他对着秦鉴澜出言担心李玄晏,本意是装作一点都不知道李玄晏以前的经历,以避开他们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带来的尴尬,不料却被秦鉴澜无情拆穿。
他只得正色道:“是。
我想他不会冲动。”
不会冲动。
换言之李玄晏现今是四皇子,做什么事都知道有朝中人看着自己,必当有所顾虑。
于是他们也不必担心自己来到河边,将他一个人留在客栈会出什么事。
贺子衿望着拱桥对岸的一排垂柳,万千丝绦轻轻摆动,喟然叹道:“真美。”
无论她想问他什么,现在都还没有开口。
他与她就这样坐在岸上,看着绿柳碧波、红粉海棠,听到潺潺水语、婉转莺声,只觉得剡都从前十三年都没有这样美,一时不肯去想尚未到来之事。
她拢了拢半透明的暗黄油纸,眼睛盯着足尖,过了好一阵子才说:“你别想着去做傻事,那是皇家大牢,你被抓住就走不了了。”
贺子衿垂头盯着水面,良久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地静谧,头顶的鸟鸣越发清晰。
她有些失神,拿不准他这声应答是何用意,是忧自己被抓住,是喜自己得到她首肯,不必为头脑发热时说的一句话负责?她顿了顿,听他并不再说话,又率先开口:“我打算离开这里了,也不会回北疆。”
贺子衿又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她就有些愤懑,心想虽然是自己在宿州不辞而别,可是他一路追到剡都,自己又跟他明说了准备离开,他竟然不过问自己打算去哪里、做什么?她抬起眼帘,愠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走?”
却看见他瞳孔深处一片漆黑,不由得捧着烧鸡愣在原地,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贺子衿转过头,春风吹动他颊侧青丝,将洒在两人中间的阳光分割成两半。
他就坐在另一半的光影里,看不清她表情:“你回剡都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助父兄,然后发现他们根本不值得你去救,现在放弃了先前的想法,当然要准备离开。”
听得她不知道如何答话。
在诸如茶老大等旁人的眼中,她自投朝廷罗网是为了救父兄,自然是这副样子。
可倘若是她自己的内心呢?南下剡都的最初,她心中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秦鉴澜面色一沉,问:“都灵姑娘还好么?”
贺子衿顿了顿。
贺子衿伸手拨开自己眼前的发丝,低头却正好对上她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见到她眸底有怒意微闪,接着隐没在浓重的平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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