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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大典,廷臣诰命总要入宫朝贺,上一回这样的事,还是他俩大婚。
那一日的章程太多,他俩就像两架皮影儿似的,被人举着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
仪贞只与母亲打了个照面,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人导引着匆匆离去了。
她不想母亲觉得她是被裹挟的,环佩清越里,她回首冲她一笑,明眸皓齿之际皆是得偿所愿。
她这样失神地沉默着,仿佛又不那么可恨了。
皇帝将手撑在床板上,意欲支身起来,想了想,还是作罢。
仍旧那么泰然地仰卧着,懒声道:“你不必担心,总有机会的。”
如此说来,冠礼是不能奢望的了。
皇帝已然成了婚,做了大人了,眼下再提及冠之礼,似乎多此一举——仪贞将笄之时,冯嬷嬷也是这样劝慰她的,且国库连年都不宽裕,前后脚出了先帝丧仪和新君大婚两起事儿,银钱流水似地淌出去,再不俭省些,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来?
更何况于皇帝而言,加冠之后,是否就要名正言顺地执掌国政了?
王遥那里想也知道,有的是义正言辞的由头。
仪贞不清楚皇帝口中的机会是什么,她只是难免替他抱憾:这一生当中的许多重大时刻,他都甘愿或者不甘愿地荒废了。
但怜悯皇帝,与谋逆何异?
层层叠叠的绫罗绸缎之下,沉木香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仪贞本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但她尚来不及意外,便已落入酣梦中。
竟是一夜好睡。
仪贞惬意地眯着眼,双腿在被中左右活动了一番,正要把手臂也伸出来舒展舒展,一道黑影腾地升起,从她腿上重重地跨步出去。
仪贞被惊得险些叫出声来,所幸神志迅速回笼,记起昨夜皇帝留宿在猗兰殿。
连忙从床上跪坐起来,惊魂未定地开始伺候皇帝穿戴。
约摸五更的光景,天色朦朦胧胧的。
皇帝那张秾艳无俦的脸在这熹微里收敛了锋芒,几乎温柔可亲起来。
他半垂着眼皮,睨向正全神贯注为自己系革带上蹀躞七事的那双手,不由自主地说:“皇后,你可真是胸襟宽宏。”
仪贞微怔,知道他讽刺的什么,含糊道一句“陛下谬赞”
,很有种不以为耻的意味。
皇帝轻嗤了一声:他今早原本没有心思再挤兑她的,但瞧见她那一派岿然不动的德性,又莫名地不舒坦,非要折腾她一番,心口的重压方才稍稍移开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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