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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害了他。”
天子的回答不出意料。
杜彻静立片刻,默默卸下官符,摘下官帽。
“如果可以,朕比谁都希望他能活过来。”
天子没有收走他的官符官帽,甚至没有半点迁怒。
那样强忍哀恸的神色和语气,此后数年乃至数十年,杜彻再也没有见过了。
——
窦皇后出身诗书世家,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秦王凯旋,她特地为自己长子作画以贺,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只是其中一幅在右眼处有些许污损,又不忍毁之,便私藏下来。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怀念一个人了。
她分不清这份情愫算不算爱情,只知道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心动和冲动。
皇帝看过皇后新作,确实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莫说比之民间流传的画作,想来即使丹青国手所作,亦无出其右。
他自己从不留存这些画作。
世间所画,或披坚执锐,或意气风发,是因为他们所见、所幻想的神武皇帝便是如此。
只有他见过撒娇嬉笑的顾言恕,肆意纵情的顾言恕,怒不可遏的顾言恕,哀痛欲绝的顾言恕,慨然赴死的顾言恕。
那样活生生的人,永远只能留存在他的记忆里,留在光明中。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
正徽三十年,太子重病。
秦王在显德殿守了半个月,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太子一点点失去气力,在他怀中彻底停止呼吸。
他的哥哥一生言而有信,可惜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最后还是失约了。
这期间皇帝来过,皇后来过,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来过。
没有一个人能将秦王带出殿门。
直到太子尸首入棺,内侍总管奉皇帝之命把秦王殿下连扶带架地请出显德殿。
心神俱损、哀毁过甚的秦王再次清醒时,已在两仪殿内。
烛影摇动,他抬眼望去,天子端坐御座,身形佝偻、鬓发覆霜,神色疲惫。
顾成濯忽然发现,他心中胸怀家国天下、无所不能的阿爹,竟衰老至此。
顾成濯下了床,一步步木然向着御座走去。
“醒了?”
皇帝抬头看向自己次子,直起腰身,神情温和。
他的阿爹似乎又回来了。
压抑多日、没敢流露半分的伤感,这一瞬间都涌了上来。
顾成濯跪伏在他父亲膝上,任由建设的一切心理防线崩溃,任由眼眶中溢出的温热液体打湿天子的衣袍。
皇帝没有劝阻,甚至不敢让次子抬头——他怕自己会随之痛哭,也怕看到这样熟悉的面容因为悲痛而落泪。
“阿爹,哥哥……不在了。”
“朕知道。
陵墓修建,拟定谥号,该准备的都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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