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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兵卫眼疾手快,抽出佩剑一拥而上,唰唰将利刃齐对向她。
“松手!”
幼瑛紧握袭招的衣领不放,冒雨张唇:“我母亲唯我一个女儿,圣人对之和亲功劳心疼,特封我为扶光郡主。
你今日若敢动我,我保不准县里是否会有我母亲的心腹,将你所做的一切都上报朝廷。”
“你让他们速速离去,将那乐人放开。”
她道。
粗粝的沙子进入袭招的眼睛,袭招难以忍受,又被刀尖抵住:“李庐月,你是不是在苦地被人伺候久了,就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幼瑛的手指关节泛白,将刀尖抵进去一寸,让他吃痛:“那你现在有胆便杀了我,看看魏国公是选尊法,还是护你;看看圣人是选握权,还是护你;看看百官是选宗室,还是选你?”
“国公真的会为了你,不顾律法、不顾谏臣吗?”
幼瑛再言,鲜血蜿蜒着刀刃沾上她的手,“与我相安无事,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你也不想一辈子与家人分离、待在边陲无人问津之处吧,你说呢?”
雨夜之下雾气深重,已经远远瞥不见珈南古道身后起伏的山峦,南麓的女神像被沙粒剐蹭、被盐水侵蚀,她的眼睛下存在着流泪一样的水痕。
那行人骑马离去,幼瑛才收回那把从袭招身上夺来的短刀,心却未松下半分。
她弯身捡拾起长楸的琴,那琴被雨水打湿,又浸了雾气,已经有些发软,且它的身中间裂下了一道细纹。
长楸身上的痕迹被冲刷得像是沙海中的红河,眼神微空,却向幼瑛伏地磕头。
幼瑛不知这把琴对她而言为何如此重要,但想她是乐人,有太多的乐人朝不保夕,总是寄情于唯一的丝桐,且这丝桐应当也陪伴了她很久。
幼瑛一面牵马,一面抱琴朝她走去:“我看这边有石窟,窟里有许多画匠,他们彩绘需要用到石膏和树胶,加之木材易寻,我会一些修补的手艺,我会给你修补妥帖。”
“你住在何处?天气凉,身上有伤,我先送你回去。”
狭窄绵长的珈南古道已经升腾出浓厚的雾气,长楸一半是水,一半是血。
“可以得恩人搭救,便是万幸,”
她道,“边军凶残,娘子万不可再被我连累。”
“没有连累之说,我若坐视不管,一定会良心不安,我不想受心上的煎熬,”
幼瑛脱下自己的披袍,去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蹲下身,“你不可再受寒了,前面有窟有僧侣,我先背着你过去。”
长楸久久没有动静,春雨还是噼里啪啦的下,幼瑛紧紧抱着她的琴,那琴身上的乌黑,幼瑛在今日雾气来临之前就已经见过,是一团被溅在黄土地上的黑。
“我向你允诺,这把琴的转机尚在,不要先轻先弃。”
“无妨。”
长楸伏身过来,幼瑛感觉到背上的冰凉和湿热,浑身毛孔都像是在分泌出一种黏液。
“我家就在前边的窟里,我不轻、不弃、也不想纠缠,就当是被恶犬咬了,多谢娘子。”
幼瑛背起她,听见她这么说,前一秒还在庆幸她的看开,后一秒就觉出她的语气之轻,包含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追究,又何止于说一句算了。
幼瑛觉得心里很难受,按照律令本不该如此,可再一想到袭招对于李庐月的态度,便见李庐月身上压着的山。
若是袭招心中记恨,她还需找到开山之路。
莫高的气候干旱,难得下雨,所以因这细雨,上百座的方正窟里都亮着油灯,在雾气里朦朦胧胧。
“——这不是长楸娘子吗?”
披着蓑衣的大娘方从田垅上回来,雨水将那些厚草压得很沉重,她的身上还沾着一滩一滩的湿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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