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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京华这才缓缓抬起眼,也不说曹濂输了多少子,只道:“再来一局?”
曹濂刚提起气说要再来,一抬头对上叶京华一双眼睛,忽得又泄了气,摇头道:“不下了!”
叶京华也不恼,偏头招了人来收拾棋盘。曹濂抬手抚了抚额头,看向叶京华:“你今日是吃了什么炮仗不成,将棋下成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叶京华没理会他的话。曹濂怒瞪着他,他素来知道叶京华的棋下得好,素日里就连太子也不是对手。但叶京华为人处世一向都很有余地,现在看来,他往日与自己下棋都不知放了多少水,今日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棋盘上大开杀戒,下得曹濂心肝*抽疼。
丫鬟们将棋子全都收了起来,又将棋盘拿走,复端了两盏新茶上来。
玉露毛尖的香气在屋子里飘散出来,曹濂的气一阵倒也消了,喝了口茶,抬头便见玥琴倒了茶,正要退下去。
“这是个生面孔。”
曹濂道。他微一回想,向叶京华道:“你往日身边那个钰棋呢?”
玥琴闻言面色骤然一白,急忙退下去,贴在墙边站着。叶京华听了他的话,眼睛也未抬道:“喝你的茶。”
曹濂闻言笑起来:“茶我定是要喝的,你这儿的茶必是宫里送来的,我喝着倒像是贡品。”说罢他浓眉微挑,又道:“人家那么花容月貌,你也舍得撵了出去,叶夫人没与你发作?”
现在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叶家对叶京华的婚事是万分头疼,钰棋玥琴这等伺候在身边的大丫鬟都是叶夫人一一亲自掌眼看过的。旁的府上都是主母防着妖娆的丫鬟将少爷们带坏了,叶府这边却是精挑细选容貌最出众的丫鬟,全都一股脑塞到叶京华的府上。
曹濂越想越好笑,道:“我可听说国公爷的孙女对你芳心暗许,国公夫人都上你叶家门好几回了。人家姿态放得这么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京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也回应他,而是转而吩咐玥琴:“将新拨的莲子端上来给曹大人吃。”
玥琴点头答应,旋身便要出去。曹濂却苦了脸,他最不喜欢吃那莲子,急忙叫住玥琴道:“诶,不必了、不必了。”又回过头来,对叶京华道:“我再不说了,你别拿那些苦东西堵我的嘴。”
叶京华这才肯抬头看他一眼,淡声道:“你有什么事。”
实际上,邓云看人只有一半准。曹濂表面上随和亲切不假,但他绝不是没有城府的人,遇上赵宝珠或许是巧合,但他找到叶府来确实是有正事要办。
曹濂闻言,脸上神色微敛,沉声道:“南方水患,如今算是勉强挨过去了,只是这救灾安抚之事倒是有些麻烦。”
自开春以来南方许多处受灾,难民涌入京城。如今水患算是挨过了,但是各府上的救灾问题倒是成了一项难事。一是因为三年前太子在征讨禅国时无故失踪,皇上震怒彻查了西南诸府,狠狠换了一批官员,二是这次南方水患中间纠集了官吏贪腐的问题,又是一大波府官落马,这一来二去,等真的要派发赈灾事宜时各南方府上竟没了可用之人。
叶京华闻言,抬起头:“皇上要派你去赈灾?”
“是。”说到这里,曹濂面上打起了几分精神:“你说的没错,皇上的密令已经下来,明日早朝便会指任我为江州巡抚。”
他在中状元之后在翰林院呆了整整三年,虽说编修的日子清净悠闲,但曹濂有心想立一番事业,这三年间尤为煎熬。叶京华曾与他说过,他出翰林院只需一件大事发生,今春水患发生之事他便隐隐有了预感,果然不出叶京华所料,圣上真点了他赈灾。
叶京华垂下眼,为自己倒上一碗茶,道:“这事你该去问你父亲。”
官宦任免,各府调剂,都由吏部统管。而曹濂的父亲正事当今的吏部尚书。听他这样说,曹濂顿时苦了个脸,道:“你以为我没去问过父亲?只是,我们与南边,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年太子的出事,不仅皇帝震怒,他父亲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当时他认定是南方有人动了手脚暗害太子,趁着皇帝下令彻查南方,曹尚书作为吏部最高官,也在其中使了不少力,可一通折腾下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因此也与南边官场不少人结了深仇大怨。不客气的说,若是换一个人曹家老爷这吏部尚书的位子恐怕就坐不稳了,只是皇帝怜惜早逝的皇后,又因着太子的事对曹家上下存了一份愧疚,这才保全了曹尚书的位子。
“但现在,虽说我父亲还是尚书,可长着官职强行把命令摊派下去,下面的人若是有意敷衍推脱,怕是这赈灾几个月都下不到地方。”
曹濂一想到这事便连声叹气,继太子之事不过三年,如今提起一个「曹」字,南方官场还是沸反盈天。偏生皇帝还派了他做巡抚,曹濂既感念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又实在头疼这个活他揽不下来,故而一听到消息便来找叶京华商议。
此时,邓云刚急忙摸到前院来,贴在书房跟前,才听到里面传出自家少爷的声音:
“这件事,你为何不去找宋春华?”
屋里静默了一刻,接着传出曹濂疑惑的声音:“宋春华?关他什么事?”
屋内,叶京华喝了口茶,并不回答,只静静看着曹濂。曹濂思考了片刻,神情从疑惑变为凝重,又渐渐缓和下来,片刻后他抚掌道:
“你说的对,确实该找他。”
曹濂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绕着前厅转了好几圈,越想越觉出其中的道理,不住地点头:“这事真是只有他能解!”
想通了这层,曹濂又回过头来:“可他日前便已开拨,先行往南去了,我又怎么赶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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