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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机械地打开装纸烟的柜橱,马上又把它关上,然后又把牌桌上的一只小橡木箱的盖子揭开,这里面装着玩牌时需要的一些物品。
他随手抓起一把骨制筹码,让它们从指头缝里哗啦啦地滚下去,然后他把盖子一关,又继续向前走。
吸烟室隔壁是一间安着彩色小玻璃窗的小屋子。
几张可以拼装起来的小茶几摆在屋子里,茶几上放着一只装甜酒的箱子。
从这里出去可以进入装着嵌花地板的大客厅。
大厅的四扇大窗户悬着葡萄红的窗帷,窗外就是花园。
这间大客厅的广袤又是和这所房子的一边相等。
客厅里摆着几张低矮的大沙发,面子也是窗帷的红色,此外在墙边还端端正正地摆着几把高背椅。
一座壁炉,栏杆后面摆着假煤,盖着闪光的金黄色的纸条,远远望去好像煤正在燃烧。
镜子前的大理石壁炉架上放着两只巨大的瓷花瓶这一排屋子这里那里都点着煤气灯,好像刚刚举行完盛大的宴会似的。
议员从大厅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接着在对着小屋的一扇窗户前站住,向花园外面望去。
月亮高高地悬在空中,夹在棉花似的云彩中间显得很小。
月光下,在胡桃树的伸展出去的树枝下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喷泉发出均匀的喷水声。
托马斯向遮断了他视线的凉亭望去,向那闪着白光的小平台连同上面两座方尖柱碑望去,向整齐有致的砂石路,新翻过泥土的整洁的花圃和草坪望去但是整个这一幅有条不紊的精致匀称的画面一点也没有使他心绪平静,恰恰相反,这一切更令他狂躁不安。
他用手握住窗户的把手,把前额靠住它,他的躁动的思绪重又痛苦地奔驰起来。
他将怎么办呢?他想起刚才和他妹妹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他就为自己的多嘴而悔恨不已。
刚才在他谈到施特雷利茨伯爵,谈到地主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表示自己的意见说:生产者的社会地位明显比中间商人的更为优越。
这句话符合实际情况吗?唉呀,老天,其实符合实际情况还是不符合,这倒一点关系也没有。
问题在于,干嘛要把它说出来呢?为什么他要思索这个问题?或者再问一句,他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难道他能向他的父亲、祖父或者是随便城中某一个人解释,他怎么会产生这个思想,怎么会说出这个思想吗?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职业坚信无疑,如果不心怀二志,在他的生命里就应只承认这个职业,也只尊重这个职业忽然他觉得头有些晕,血液蓦地涌上脸来。
他的脸变得通红: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想到有一次他和他的兄弟克利斯蒂安在孟街老宅的花园里踱步,两个人发生一场争执,一场十分令人痛心的激烈的争吵,这在当时是屡见不鲜的事。
克利斯蒂安一向出言轻率,使人丢尽脸面,这次他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一句毫无分寸的话,他实在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和他追问辩论起来。
克利斯蒂安当时说的是:仔细推究起来,只要是商人就是骗子这有什么呢?从根本性质上来看,这句无聊的蠢话和他刚才跟自己妹妹说的那些话又有多大的差别呢?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气冲冲地大兴问罪之师可是这个狡猾的小冬妮却怎么说呢?“谁激怒,谁不过是”
“不妙!”
议员忽然大声说,一下子抬起头,放开窗柄,倒退了一大步,继续高声说:“不能这样下去啦!”
接着,为了驱走因自责而引起的不快,他嗽了嗽喉咙,转过身去,垂着头,背着手,在这些间屋子里快速地踱来踱去。
“不能这样下去啦!”
他重复道。
“一定要了结这一切。
我在浪费时间,我在陷入泥沼,我会比克利斯蒂安变得更蠢!”
他对于自己的情况并不是茫然无知,这是唯一一件能够安慰自己的事了!
如何纠正他自己,这权力现在就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要不顾一切地改!
让我们研究一下仔细研究一下人家刚才提出来的一笔买卖究竟是怎么回事?收获物珀彭腊德还没有收割下来的庄稼?“这笔买卖我一定要作!”
他激昂地低声说,甚至在空中摆了一下手臂“我要作这笔买卖!”
这是不是人们常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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