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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上前的是冯誉,早知裴邺这几日要进京,并不十分意外,只道:“世子进京了,今年秋日比往年都冷,不知裴公旧疾如何?”
冯誉掌兵部近十年,边地大小战事都经由兵部递呈御案,可以说冯誉是最了解朔东的人。
外人看裴氏这几年风光,但冯誉知道这战是越来越难打了,他对裴公向来心存敬畏,对裴邺这个逐渐接过家族重担的后生,也是高看一眼。
裴邺还了礼,说:“有劳冯尚书惦念,家父尚好,只是每逢秋冬必有战事,加上连年灾情,各地都不好过,难熬的还是百姓,今年边地这几场战还要靠朝廷援手,齐心扛过去才好。”
冯誉点头,“上面早就打过招呼,今年户部拨的军粮只多不少。”
“那是最好。”
裴邺笑笑,左右又有官员陆续围上来交谈,冯誉不喜围在人群里阿谀奉承的场面,当即就肃下脸,拱手告辞。
裴邺便朝左右臣僚拱手道:“诸位大人,许久未见了。”
裴邺的性子不似裴邵寡言,身上也没有裴邵那般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笑起来大方又爽快,看着随和,和谁都能攀谈两句,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裴邵与卫麟商谈着巡防事宜,落在最后才从大殿迈出来,远远见阶前盛况,皆是止步。
裴邺寒暄间分神掀了掀眸,兄弟二人的视线隔着人山人海碰了一下,裴邵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问:“大哥前两日来信,说什么时候抵京?”
卫麟“啊”
了声,一头雾水道:“好像还有三日吧?世子入宫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别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裴邵默不作声望着那里,并无过多担忧。
以他对裴邺的了解,大概只是想趁圣上不备把上风占尽,看来他今年是要好好敲户部一笔了。
果然,裴邵斜眼看去,就见素来爱凑热闹的张吉没有上前,正双手插着袖口,站在檐角的铜铃下直叹气。
也不知道他从衣袖哪里掏出一把檀木算盘,边走边拨起了珠子。
只是还没有算明白,刚走到宫门口,那算盘珠子就被马背上的人给吓乱了。
陆楹拉着缰绳朝他打招呼,她清了清嗓音,学着用长公主那样温婉轻柔的声调说:“张尚书。”
……
程峥在政事堂接见裴邺。
裴邺这个人是个笑面虎,能令朔东十五万兵士心服口服的,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随和。
程峥今日没有准备,应对得心焦力瘁,使劲儿地给郑昌使眼色啊,才打着岔把裴邺给送出宫去。
人一走,程峥疲惫坐在椅上。
内侍替他擦着额前的汗,被他一把挥开,拿起面前这本折子就砸下去,恼火道:“得寸进尺,粮食、棉衣、战马,朕都给了,他还要朝廷削减赋税,一开口就是三年!
他这个口子一开,别的地方纷纷上书,朕是应还是不应?这两年又不止他朔东一处灾情频发,怎么就他难?什么看望胞弟,我看他是来进京打劫的!”
郑昌用眼神示意宫女端降火茶来,说:“也罢了,总归是用在正途上,也不算冤了这些钱。”
“朕何曾是心疼这些钱?”
程峥道:“天下百姓是朕的百姓,别好像只有他们裴家心疼人,朕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摆不正位置的模样。”
说是这样说了,可程峥方才在裴邺面前半个字重话也没有,实在是出了裴邵这一档子事,他心虚的劲头还没有缓过来。
末了,他陡然泄气道:“算了,让张吉跟他掰扯去。
陆戎玉今日进宫了吗?”
郑昌颔首,“进宫了,岑指挥带着陆𝒸𝓎公子熟悉差务呢。”
“熟悉什么差务,掌名籍只是个由头,让他到御前来当差。
裴邵从前正是借着御前的路子与朝中各官员搭上关系,这既然是条捷径,就不要浪费了。”
郑昌从年轻帝王急不可耐的面容中看见了他的惶恐,迟了一瞬才应声,“是。”
裴邺离开政事堂,那张笑脸即刻就淡下来了。
裴邵牵着裴邺那匹马等在宫门外,兄弟两面对面站定,并未多言,裴邵把缰绳抛给裴邺。
这个时辰,城中不能骑马疾行,两人都没有上马,只是牵着缰绳缓慢走着。
裴邵道:“朝廷和宫里开支大,半年前抄没武德候私库的那点银子还供着南边的战事,明年的国库就指着税银充盈了,你这一开口,朝廷损失的可不止是朔东一地的赋税,便是圣上应下了,户部恐怕也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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