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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村子很静,只有胡杨落叶,乌鸦扑棱飞过的声响,凌唐时不时按下雨刷,试图赶走一点儿不怕人的,还有些得意着扰乱视线的乌鸦。
这儿的乌鸦寓意喜庆,只是过于欢快,见人立在路旁,还往肩头落。
一个穿着潦草的大眼睛男孩儿拎着大包小包,腾不开手,撅起嘴逗了逗乌鸦,一转头,看见车来,和乌鸦一个德行,行李往地下一扔,摇着胳膊飞奔上来,没等车停稳就扒住窗,嘴里的动静更聒噪:
“阿达西阿达西,噢是哥哥呢!
哥哥,哥哥,往乡里走嘛,捎我一段撒!”
凌唐被男孩“哥哥”
“哥哥”
叫的眼皮直蹦,撩了眼后视镜,确信自己不是一个月前温和甚至是温驯的形象,嘴里叼着烟,皮衣里的衬衫扣子也没系到顶,一脸的不耐——这土了吧唧,头发乱草窝般,唯有一双大眼睛看着还算清秀的男孩,是怎么对他叫出这个看起来很熟的称呼的?
当然,在他有限的人生中,也再没有第二个人叫他“哥哥”
。
此刻,或者说很快就没有往后的往后,他并不想认一个“弟弟”
。
一小时前,凌唐驾着这辆二手路虎离开泽普金胡杨,就是那个以胡杨林著称的泽普县,跟着高德地图准备开上吐和高速,前往阿勒泰。
托高德的福,凌唐在半道上看见一条十来米宽大河的时候,下车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阵,在直接跳下去得了,开车创过去还是绕路三个选项里,最终选择卸载高德地图,然后跟着百度地图绕了路。
不知道眼下这什么村子,只觉出乌鸦很多,路上拦车的人也很多。
不过前面的两个都只坐了不到一公里,合着是把路边车当公交车了。
这个要去乡里的男孩——恩,这个已经打开车门自顾自坐进来的男孩,此刻还顾不上跟凌唐说话,扒住车窗往外喊,不知是朝谁,一嗓子吓跑两只乌鸦:
“姐姐,你放心吧,这有个哥哥人特好,我已经坐上他的车了。
姐姐再见,奶奶再见,爷爷别送了!”
“人特好”
的凌唐发动车子。
他想,的确是人特好,好歹前两个搭车的还征求了同意才上车的,这个自来熟的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男孩的确不跟他见外,拿过扶手箱里的水就“吨吨”
灌了几口,才抹了抹嘴道谢:
“谢谢哥哥带我一段。”
没有听见好心司机的回应,他也不在意,两只手在脚底下的袋子里掏了一会儿,“哗啦哗啦”
捧出一堆什么果子,往旁边递了递:
“我刚喝口你的水,太渴了。
给你村民们晒干的核桃、巴旦木,香得很,你尝尝。
刚才那是阿依努尔奶奶,别克爷爷,还有汗克孜姐姐,人都特好。”
凌唐看着几乎杵到自己嘴边的核桃、巴旦木,脚下轻踩了刹车,往反方向偏了下头,说了自对方上车来的第一句话:
“开车,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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