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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气中充盈着信心,似乎陡然因为有三个出色的儿子而骄傲。
群臣可算松口大气——方才还左右说不通,这会儿太子一来漫天云雾皆散。
人活到这把年纪,情义往往比道理更容易被接受。
群臣纷纷颔首,即便不赞同曹丕擅离职守的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父子相见是好事。
外人没有了,兄弟搀扶父亲回了后帐,曹丕又给母亲叩头,恭贺她晋升为后。
卞氏才无心管什么国家大事呢,见儿子到来焉能不喜?抚着曹丕的背笑了又笑,时而夸儿媳甄氏恭顺知礼,时而问孙儿近来有没有长高。
不多时午宴摆下,四口人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共案而食。
独闷坏了孔桂,今天连进内帐资格都没有,在外面踱来踱去——父子情终究是割舍不断的,无论他平常进过多少谗言,无论曹操发过多少埋怨太子的牢骚,只要他父子相见共享天伦,一切都不是问题。
用罢午宴又聊京师之事,曹操并不提军国要务,不过问问诸王子生活学业、王昭仪与曹幹母子近况等等。
曹丕赔笑作答,少时李珰之进汤药,曹植不由分说递到兄长手中。
无论作为臣子还是兄弟,曹植都够贤明,自己伺候父亲这些天,也该兄长尽孝道,讨父母欢心了。
曹丕一匙一匙,把汤药吹得不凉不热,喂进父亲口中。
曹操竟觉今天这药味都不苦了,不多时还打起了哈欠——自兵败之日一直没睡踏实过,今日两个儿子左右相陪,心情宽松不少,有些困了。
卞后命侍女整卧榻,伺候曹操躺下,兄弟俩亲手为他按摩左臂、左足,直至他微微发出鼾声。
卞后噗嗤一笑:“老家伙,这副模样还逞强。
儿子们都在眼前,舒心了吧?”
一句话说得兄弟抿嘴直乐。
曹丕道:“母亲也要保重身体。”
“嗯。”
卞后渐渐收起笑容,见丈夫睡熟,口气渐渐认真起来,“老大啊,你父年高有疾,有时难免发些牢骚,论国事你是太子,论家务你是长兄,要受得委屈,担得沉重才是。”
“母后教训的是。”
曹丕虽不畏惧母亲,但听她这么说仍不免忐忑。
儿子间的隔阂卞后心知肚明,可一则不便僭越干问,二则也实在没勇气把话挑明,便只笼统道:“有些事你父王安排看似偏颇,但有他的道理,你们兄弟还有彰儿,都不要多想,规规矩矩做自己的事,过自己该过的日子。
我这做娘的只盼你们和和美美,永远都似今天一样……”
曹丕不等母亲把话说完,忙拉起弟弟的手:“虽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但天下毕竟是咱曹家的天下,我兄弟共享富贵,请母后放心。”
曹植也连连点头。
作为母亲,卞后对孩子永远是慈爱的、信赖的,她瞧着两个儿子真诚的笑颜,心头的疙瘩豁然而解,眼角隐约闪过一丝欣然的泪光。
鹡鸰纷飞
午后的时光安详宁静,连平素嘈杂的军营也变得十分静谧。
明日即将出征,将士们早已整装完毕,安卧帐中休憩,唯独头上时而翔过一群南归的燕雀,发出几声渺渺啼鸣;早上还凉风飕飕的,这会儿却骤然晴朗,天空蓝得叫人感觉不安。
父王、母后都休息了,曹氏兄弟在各营巡视查点粮草,曹丕时而赞许时而指摘,格外投入公事。
曹植心里却不安稳,总觉得兄长今天的态度太谦和了,对母亲的表态也真诚得有些过了。
他们兄弟的矛盾谁不知晓?如今他又要和徐晃领兵出战了,兄长真的丝毫猜忌之意都没有?
眼看巡遍各寨,朱铄也将酒肉送到徐晃营中,兄弟并辔出离辕门,曹植终于寻到开口的机会:“太子殿下,臣弟明日……”
“没有旁人,何必君臣相称?”
“是。”
曹植虽听他这么说,心里却仍忐忑,“小弟明日就要领兵赶赴襄樊了,兄长可曾知晓?”
“方才已听说。”
曹丕直言不讳,“当此危难之际,三弟蒙受重任要全力而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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