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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命官职不就,征兵劳役不趋,国之政令不法,兴兵讨之不屈,天下之乱皆因其弊!”
曹操却道:“老夫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然袁绍自占据河北以来,重用豪强委任望族,何以还能兵强马壮粮草充盈?”
“天下之治并非一法,虽皆可兴盛世,本末不同耳。
圣人治国本之于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故黎民安乐方能兵戈强盛文教昌明,既而不败于天下。
袁氏治民皆委任豪强私党,父祖骄纵儿孙膏粱,权柄集于一党,财货聚于家门,非为安民,乃为拥财权以自固!
故子弟亲信大半仕途,铠甲兵戈遍列中庭,珍珠金玉盈于其库,舞女歌童充备绮室,狗马饰雕,土木披绣。
看似兵强马壮富庶天下,实是剥割黎民竞恣奢欲,道义沦丧官吏无耻,百姓不过一时隐忍耳!
若袁绍之辈志士在位,可勉强称盛一时,即便强盛,尚有张燕等流民据守深山誓不归顺;袁绍一死,后辈宵小空有坐而论道之能,既无萧规曹随之德,又无振兴图强之智,那死期还能远吗?”
仲长统侃侃而谈犹如行云流水,言辞之激烈反倒有几分豪迈之气。
曹操听得如醉如痴,这些观点他都赞同,其实想得还要更深一层——从朝廷角度来说,豪族与民争产、与国争税;若从曹操自己的角度来看,豪族掌握大量田地和财货,可以依仗权势染指官爵和武装,势必干涉他的独裁,这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其实哭祭袁绍已经能算是某种妥协了。
曹操想到这儿,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以公理之见,有何良策可抑制豪强兼并?”
仲长统作揖道:“限民名田,勿令过制。”
曹操听到这八个字,立时沉默不语了。
其实荀彧早就在朝廷讨论过限田问题了,侍中荀悦甚至上书要求禁止土地买卖,已被曹操驳回了。
原因很简单——不敢。
豪强土地兼并已非一日,秦末已见端倪,日推月移愈演愈烈,多少明君贤相都管不了,想用一刀切的办法解决是不是太草率了?昔日王莽推行王田私属,不但不能安定天下,反而弄得国破家亡身败名裂。
光武帝一代雄杰之主,搞一次度田都困难重重。
那些太平天子都不行,乱世之中怎么可能成功呢?你若夺人家的田,人家可以不保你,即便保了你也可以造反,昔日兖州之乱的教训还不够惨重吗?就连曹营嫡系人马中也不乏豪强。
就拿李典来说,宗族三千余家,田产遍及成武、乘氏诸县,不折不扣的大地主。
可人家有功,兖州是李家帮曹操玩命打回来了。
泰山吕虔、汝南李通,都是豪强武装起家,只是这些人还算本分罢了。
还有曹洪、许攸、刘勋、郭嘉那帮人,求田问舍的账又该怎么算?
单就眼下冀州的麻烦,袁氏统治已久,豪族比比皆是。
就连直谏之士崔琰也是其一,如果再把他们惹不痛快了,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哭袁绍不是白哭了吗?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曹操低头想了半天,最后感叹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啊……”
仲长统听了这句话便知曹操下不了决心,那些困难他也明白,只有天下一统时才能根本解决,便没再深劝,转而道:“既然不能锄强,那就要在扶弱上下功夫了。
主公可适当蠲(juān)免冀州赋税,并教谕各地官吏及郡县大户,令其宽待佃户减少兼并,将战后无主之田分与百姓。”
这些办法虽不治本,却能立竿见影。
“好,就依你言。”
曹操揉了揉眉头,又道,“河北用兵多年,黎民苦不堪言,赋税不能循中原之数,你看多少才合适呢?”
“十取其一。”
仲长统已经想好,“河北的豪强之制在下清楚,少则坐收三成,多则上交一半,就跟屯……”
他险些说出“就跟屯田五五分成一样”
,觉得不妥赶紧闭嘴。
屯田制是曹操的杰作,但产出粮食五五分成却是很高的,只不过这些粮食不是进私家,而是入国家府库,不啻于让朝廷充当最大的豪强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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