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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国发难可以兵戈对之,臣僚发难可以刑罚诛之,可如今是老天发难,曹操又能怎么办?面对民间日益猖獗的流言蜚语,单纯靠压制逮捕也起不到釜底抽薪的作用,反而越压越坏,曹操总要对这些莫名其妙之事有个交代。
无奈之下他以游乐为名在铜雀台召集饱学之士和心腹智囊,商量处置之策。
似宋衷、邴原、董遇等都是坐谈经籍赋闲之人,这次应邀皆感荣幸,张鲁作为沟通天人的一教之主自然少不了,连早已不做事的程昱、贾诩、娄圭、陈琳也来了,由钟繇陪同主持宴会。
大家吟诗作赋甚是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操哪有心思与他们闲聊,见时机已到忙提及天象异变民间议论,请在座之人想些解决之策。
这些人素以不问世事自居,极少趟浑水,也是今日酒酣耳热,大家反应却挺积极。
五官将长史邴原率先发言:“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
此乃天人相系之理,合于《尚书》之义,以臣度之,大王当自省。”
别人说这话曹操早就怒了,但邴原的岁数名望在那摆着,也不好说什么,自省就自省呗,可眼下总得有些解决办法,或是祭祀田地、或是略减徭役、或是赦免罪人……这些礼仪之类的东西他们总比曹操懂得多吧?当然,在曹操看来,若是这帮人不惜笔墨能帮他做些脸上贴金、粉饰太平的文章更求之不得,惜乎这帮人不太上道!
“诚如邴老夫子所言。”
西首一位长须飘飘的老文生站了起来,乃荆州儒士宋衷。
他是章陵人士,原属刘表麾下,曾在襄阳建立官学校修订五经,堪称一代大儒。
众人见他开言,都不禁关注起来,但见他指天画地侃侃而谈:“昔宋景公之时,荧惑守心,忙召大臣子韦问之,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之分野也,祸当君。
可移于宰相。
’景公曰,‘宰相所使治国家,而移死焉,不祥。
’子韦曰,‘可移于民。
’公曰,‘民死,寡人不忍,宁独死耳。
’子韦复曰:‘可移于岁。
’公曰,‘民饥必死,为人君者岂可害民而自活?’子韦退走,北面再拜,贺曰,‘君有三善,天必有三赏,星必三徙。
三徙行七星,星当一年,三七二十一,君命延二十一岁。
’是夕也,火星果徙三舍。
可见天之灾异当须君王补过行善矣。”
他典故倒背得滚瓜烂熟,但所论未免有些迂腐。
曹操从不相信天人感应这一套,况且请他们来是叫他们想办法,而非听他们“教导”
自己的,未免有些不快,硬生生打断:“宋夫子稍歇,经义大道固然有理,但寡人治国又岂可全赖天意?”
虽然仅过了一个多月,曹操早习惯称孤道寡,似乎生来就该如此。
“大王难道不信天?”
宋衷还是个死脑子,抓住不放,硬要辩个明白,“孔子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鲁平公欲见孟子,嬖人臧仓毁孟子而止,孟子曰,‘天也!
’高祖曾言,‘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韩信与帝论兵事,谓高祖曰,‘陛下所谓天授,非智力所得。
’历代之圣贤明君无不信天,大王岂能等闲视之?”
钟繇一旁插口:“宋仲子所言有理。
古人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
’咱们还是论论如何修政才是。”
他听宋衷话题越扯越远,赶紧圆了回来。
“甚好。”
宋衷顺水推舟,“以在下愚见,天下之政莫过吏治,吏治之政莫过选官。
大魏草定基业,欲使四海偃然,当改易选官之法,复经义察举之风;罢酷吏、黜校事、逐宵小、汰军功,不可再使苛政之徒、德污之吏立于官寺!”
此言一出铜雀台上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这话太不寻常,宋衷这样讲岂不是把曹操厚赏军功、不重德行、唯才是举的取士标准一概抹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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