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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意浓心中不无歉疚,然以此人修为之高,带他通过“人间不可越”
、不上镣铐枷锁直抵天霄城最核心,连这点保障也不做,女郎恐难安枕,打起精神强笑道:
“这‘赤子握固丹’只于丹田作用,修习内功者服之,每提气必手足酸软,真气阻滞,但对身子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前辈乃医道的大行家,当明白意浓所言非虚。
毕竟前辈神功盖世,便以举山之力,也难当前辈一击,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老人指着满屋子药材哼笑:“你不怕我配出这捞什子握固丹的解药,专程等你来,新仇旧恨一并了帐么?”
舒意浓垂眸道:“若如此,意浓也无话可说。
只求前辈勿伤本城余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虽说原无歹意,到底是害了梅宁小妹妹,意浓责无旁贷。”
老人听她今日口气特别软,虽说这丫头一直以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非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儿,否则老人也不能容忍她至今。
但交出那枚“心珠”
时,舒意浓也不是没有过挣扎,看得出在意图自保和误伤无辜的内疚间极力拉扯,最终才以老人每日服食赤子握固丹为条件,交出了控制蛊毒的心珠。
应是不想多见女童的病容,自二人被软禁在此,舒意浓只来过一次,日常多由那两名小婢轮流照拂,老人摸不清她今日何以前来,更对女郎微妙的态度转变感到疑惑,冷眼看着她将肉脯粥舀至小碗里呵凉,一匙一匙喂着榻上的女童,一边端碗执筷,大快朵颐起来。
渔阳接邻北关道,风物人情更近北域,颇异东海,但在口耳声色的享受上,人总是更向往文明富饶之地,钟阜等通都大邑的酒楼饭馆,卖的不是东海菜就是央土菜,便打着北方菜旗招的小铺,调味上也多半做了调整,唯恐太过地道,会被嘲笑是乡下土包子。
天霄城厨子功夫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少城主的交待,烹煮的都是北地菜肴,口味正宗,该油的油、该膻的膻,劲道生猛,半点不含糊。
对三十年未履故土的老人来说,这故乡的滋味或许才是他没能察觉、然而却是内心深处愿意留在此间的原因之一。
这名高大魁悟的老渔夫,自然便是耿照之师、人称“奉刀怀邑”
的刀皇武登庸了。
而与他同行的病弱女童,却是西燕峰掌门“锉铁成尘”
梅友干的独生爱女,也就是“麟童”
梅少昆未过门的妻子梅宁。
梅玉璁师徒离开东燕峰,此事原是机密中的机密,十岁大的女童却瞒着家人下山“寻夫”
,辗转来到钟阜,被舒意浓手下密探发现,鹰书飞报少城主。
其时舒意浓就在附近,猜测小丫头或有联系梅少昆的手段,更有甚者,梅少昆便与她约在城内某处也未可知,逮住梅宁,麟童还会远么?
瞒着墨柳先生赶来,欲抢先一步拿下这枚筹码,不料在码头边撞上寻觅六鳃斧头鲛的武登庸。
抓捕梅宁乃至梅少昆的行动关乎机密,自不能带上马弓队刀斧值,只能倚赖专门搜集情报、刺探机密的探子“荻隐鸥”
。
这些来自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乌衣暗行之人,忠诚虽不比玄圃山的嫡系子弟,个中倒也不乏奇人异士,在大城小巷里动手拿人,要比披甲执锐的马军斧手俐落,横竖这帮人惯干脏活儿,即使面对十岁大的女童,怕连眼都不眨一下。
舒意浓为求慎重起见,才来现场压阵,没想要亲自下场打,更没想到居然还打不过。
连同散在最外圈把风,以免抓捕的现场闯入无关者的后援,现场计一十三名服色各异、乔装成贩夫走卒模样的“荻隐鸥”
,眨眼间悉数躺平,舒意浓瞧得分明,他们连那高大的灰眉老渔夫的衣角都没沾到,他的视线甚至未与众人交会,只一径朝自己走来,抽刀扑上的密探们便自行栽倒,若非个个伏地抽搐似极痛苦,舒意浓几以为是拙劣的演技,连放水都没想遮掩了,整一个敷衍了事。
(这不是武功,是妖法!
岂有此理,哪来这般玄乎的武学?)
回神时,连拦在她身前的“荻隐鸥”
统领也倒地,舒意浓虽以梅宁为质,脱鞘的利剑——她连“冰澈宝轮”
都没带——架住女童粉光致致的雪颈,不知是惊骇过甚,抑或挣扎之故,剑刃划破油皮,鲜血濡湿女童的衣领。
梅宁安静下来后便即不动,也不哭闹,瞧着倒比瑟瑟发抖、连剑都拿不稳的舒意浓更像大人些。
“别过来——”
脱口的霎那间,舒意浓竟带一丝哭腔,羞愧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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