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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书”
是指记载训诂、声韵之学的书,就是教人字怎么写、怎么念,又该怎么解释运用的丛集典籍。
声韵训诂之学亦称“小学”
,不同于字面上的意思,其实是非常专门的学问。
以耿照略通文墨,按理一辈子都碰不到字书,能够知晓如此古老的《边林理苑》,自是武登庸之故。
青鹿朝宇文氏乃出身北方的贵族,操使的方言与央土官话颇有出入。
东洲文字是由东海肇生、经历代央土王朝发扬光大,最终通行五道。
北地氏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因此方言本是对不上通行文字的。
《边林理苑》正是在这种特殊的时空条件下诞生的字典,特色是把大量的北方土话与通行的文字对上号,哪怕有曲解和过度延伸之嫌,却能直接把北地方言写下来,大致保留七八成原意;若言说之人受过训练,是几乎可以完全转译的。
青鹿朝不只武风鼎盛,文治方面也很务实,充满骑马民族的率性直接,它们做这件事不是出于以野驯文、以利统治之类的政治目的,而是想把故老相传的歌谣神话、巫觋祷文等保留下来,以“边林”
为名在它们来看是充满骄傲的,宣示了己身所从出,而非贬抑或嘲讽。
对于更北方的金貔朝公孙氏来说,其源流得以保存,全是托了《边林理苑》之福,得以在青鹿朝两百多年的国祚间,避免更多口说耳听的古老传统被岁月无情淘洗,故在《破府刀藏》的注释中,屡屡引用《边林理苑》的内容,耿照因而有所涉猎。
破解秘密的第一条线索,便是出自《边林理苑》的某个词条。
即使在金貔朝时,《边林理苑》也非主流字书,博学鸿儒毋须研究北地方言,连以公孙氏为首的王朝新贵,早在青鹿一朝就央土化得差不多了,看不上这种过时的土玩意儿。
天霄城毕竟是渔阳家格第一,说不定书库里还有收藏。
耿、舒二人将女剑仙图带回石砦,小姑姑似乎急着让他们离开,要什么都无二话,取了贮装挂轴的锦盒,便即送客。
沿途舒意浓拷问耿照,是不是说了什么惹恼小姑姑,耿照只推说不知,满脸无辜。
墨柳先生派人搬来二十几卷《边林理苑》,说只找到这些,虽非青鹿朝遗留的古物,怕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舒意浓陪着他直到太阳下山,两人在石室里一起用膳,要不是怕留宿肯定会发生什么——没发生说不定更糟心——呵欠连连的舒意浓本还不肯走,见耿照研究锁孔入了神,再检查一遍送来的枕头被褥精洁舒适,才蹑手蹑脚离开。
她关上沉重的石砦大门,两侧的铁架内火炬正烧得劈啪作响,被夜风一刮,投映于门上的倒影剧烈晃摇着。
舒意浓把手伸进内袋,握住一枚冰冷坚硬的物事,忽然犹豫起来。
那是枚小巧的玄铁锁闩,是她从姑姑的寝室里拿的,就在取画的时候。
这种挂在门外的横闩锁,门内之人除非能穿墙,否则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用这把锁闩上石砦的大门,任凭耿照武功再高,也休想离开此地。
所以她才一路陪他到现在,若非担心把持不住,两人翻云覆雨之际被闯入的墨柳先生或其他人撞破,舒意浓原本是打算睡在这里,以防墨柳先生从外头把石砦锁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七玄盟主。
方才她屡屡自我警惕,万一少年有逾矩之意,千万不能乖乖就范的理由之一,便是万一耿照褪她衣裳时,发现了这把锁,双方的关系势必覆水难收,就算因此反目也不奇怪。
但女郎冒着在香艳的情境里、被情郎发现而蒙上不白之冤的奇险,仍是怀揣着锁闩走到了这一步。
若她先于别人把门锁上,起码钥匙在她手里,恁谁也关不了阿根弟弟——
“少主在做什么?”
舒意浓吓了一跳,霍然转身。
手提灯笼站在石阶前的,赫然便是墨柳先生。
“没……没什么。”
女郎单手背在腰后,掠了掠发鬓,强笑道:
“夜深了,师傅还不就寝,莫非是来瞧那赵阿根?”
青袍客神色虽淡,眸光却仿佛穿透腹部,盯着她攒紧在背后的右手,女郎倏忽生出锁头发热的错觉,如遭视线灼红,差点没能握住。
时光在无声的对峙间流逝。
舒意浓觉得似有无穷无尽之长,但说不定也仅只一霎,最后还是墨柳先生开了口,双肩沉落,语带萧索。
“我不会锁这扇门,少主也不能,我们与赵阿根结了盟誓的,违者地灭天诛。
莫说我没有,设若我有第二把玄铁锁,少主可请出师太的白发剑,必能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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