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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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2页）

“我吧，倒是觉得，有时候人们喜欢把爱情太多理想化，而现实往往又会冲散人间童话，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或许因为我们还年轻，所以，在我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力量能强大到完完全全主宰命运。人生中的相逢、重逢，分离、分开，仅仅是缘分的多寡而已。说到底，所谓花好月圆，其实只是自欺欺人。你看，曼祯、曼璐姐妹俩的命运，两个人的爱恨交织，事实上，说不上谁比谁更悲惨；不管是老于世故还是不近人情，其结果，都令人唏嘘、叹息不已。”萧尘接着点评道。

倒也不否认。简淑在沉思。

是的。是的。

那些爱而不得、恨而不舍，简淑在看张爱玲原著的时候，就深深体会到了；只不过，看电影则更为直观些罢了。说起来吧，当文字邂逅影像，虽是不一样的表现方式、叙事手段，但一样的是人生幽远、平淡苍凉，喜怒哀乐也是那种隐忍着的，有力度的，丝毫也不张扬。共通的是，悲凉，是张爱玲作品一贯的基调，无论是原著还是改编后的电影，两者之间呢并没有一丢丢的违和感呀。

只是，简淑觉得，电影画面像卷帘似地一层层翻过去，令她总是慨叹别人的浮生若梦，又何尝不是大多数人的沧桑一生？

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硬塞给你。最后，还不得不认。沧海桑田的无奈，这一生的叹息，又岂是一个《半生缘》就能完全剧透的呢？香港导演许鞍华的这部电影，故意营造出那些闷闷的让人压抑的气息，既像是在宣纸晕染开来的淡淡墨迹，又像是旧时相册中垫着的一层灰暗砂纸，让世间一切模模糊糊看似不真切、却又不难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不是吗？

简淑沉浸在这部她百看不厌的电影中，很忘情。

在简淑看来，这部电影里所有的角色，从葛优、梅艳芳，到黎明、吴倩莲，都是相当出彩的。黎明扮演的角色讷讷的不善于表达，却眉目俊朗，他就是世均，如同本色出演一般。葛优彼时并非谐星，不像后来演的戏中一说出台词就造成笑场，但演技却让人印象深刻。已逝的梅艳芳以精湛的演技演活了姐姐的那种哀怨和不平，而吴倩莲和若干年后的林心如版却有云泥之别，虽然她并不算多么漂亮，但她身上挥之不去、令人难忘的独特气质，始终让花瓶般的女演员无人能敌。

怎么说呢？简淑一直认为林心如把曼桢演成了如萍，把张爱玲的作品当成了琼瑶的作品。这本身，就是一种误判。

影院里，电影到了尾声。

电影荧幕上，在许多年后，在闹市街头，机缘巧合，世钧与曼桢再重逢两人再相逢。

都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是，那一刻，世钧与曼桢相对默默，相对已无言，也没有泪千行。岁月呵，总是以那种不动声色的悲悯情怀和力量，给世间男女以悲伤或幸福，欣慰或遗憾，钝化着这人世间无数的伤痛和希冀。

简淑和萧尘静静地看着，体味着电影中那“最后一刻”的哀伤。

曼桢幽幽淡淡地对世钧的说，我们回不去了。

世钧看着曼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心，已碎成了无数瓣。

苍天负我。我亦奈何？

简淑是伤感的，他的眼眸里又泛起了微微的泪光。

她终究还是明白，无论多少爱恨纠葛，最后都归于平淡，直至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消散。但人们呐，还得感激这半生抑或一世的缘分！

就像林心如扮演紫薇时所说的那句台词：“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仍然感念上苍给予这样一个人可念、可想、可盼、可等呀！否则，生命有如一口了无生趣的枯井，活着又当如何？

那些好不容易最终能相守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不也是靠着最初的激情燃烧过后的平淡岁月，相互搀扶、互相守护。谁得说，他们的幸福有多深又有多浅呢？

或许，相对而言琼瑶很庸俗，但是她懂得自我解脱，她是个商人；张爱很脱俗，她只看到华美袍子上面的虱子，她是个女人。换做是你，又会选择做谁呢？

简淑一直在想，是的，她一直在想：曼桢她可以选择宽恕，随着生活的河流顺流而下，也可以选择仇恨，逆流而上。但是，永远离开了世钧的她，此去经年，她真的幸福吗？她靠什么来支撑起她好好活下去的信念呢？

天晓得。

电影结束了。

剧终。

简淑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她呀，抬起泪眼看向身边的萧尘，将身子再度埋入他的胸前，幽幽咽咽地说：“萧尘，你不可负我！你负我，我真的会死的！”

萧尘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用力地，将简淑搂得紧紧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