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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孩子们离去前,皇帝对太子和姬赤华说:“若水到了成家的年纪,朕为他定了合适的人选,过些日子他就要搬到十王宅去。
你们向来挂念他,便多去看看罢。
有些事你大抵早已明了的,便不多说了。”
最后一句是独独对着太子说的。
三个阿姊先后告辞,谢有容没动,显然还有话要说。
阿四想留下听一听皇帝和谢有容之间的事情,故意挣脱乳母的手,去找掉落的青枣。
她其实已经看见是柱边的宫人捡起青枣拢在袖里了,但她偏偏往枣丢的地方去寻,绕谢有容找了一圈,再寻摸到皇帝的身边。
一岁大的孩童正是最惹人怜爱的,皇帝不出声,乳母和宫人也不敢拦,由着阿四慢慢悠悠地四处找。
青枣是稀罕物,还是满宫只有阿四喜欢的稀罕物。
除了丹阳阁有,就是甘露殿常备,所以皇帝跟前的果盘里也有。
“枣!”
阿四会说的字眼不算多,但大都字正腔圆的。
她喊完辛辛苦苦找到的青枣,见没人伸手帮拿,即刻喊:“阿娘,枣。”
“嗯,阿娘知道了。”
皇帝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看她动作。
阿四遂用小手扒拉皇帝的衣服,踩上皇帝的大腿,作势要往案上爬。
到底是亲娘,不舍得让孩子摔个大马趴。
皇帝伸手抱住她的小肚子,把她整个人兜回怀里,眼见她张嘴要嚎,手疾眼快取了一枚青枣塞进她手里。
阿四果然心满意足地窝在熟悉的怀抱里不动弹了,兀自啃青枣。
皇帝抱着孩子眼风一扫,冬婳带着其他宫人和乳母一并安静退下。
即便是皇帝,有了孩子、抱着孩子,好似天然就笼着一层软纱,难免要生出一点半点的微妙又柔软的情感。
若是多情又闲暇的人,说不准就会将这情感分与旁人一丁点儿。
但还是那句话,毕竟是皇帝,还是壮志勃勃的皇帝,世上值得她关注的的事情太多了,且这些事都有着丰富意义和影响。
唯一那点可以出来的心思,也多被孩子和未来占据,留给旁人的就更少了。
朦胧的晚灯柔化了皇帝脸上的棱角和沟壑,她真切地笑,也真切地疑惑:“表兄,我们相处这么些年了,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必做这些事情来让我为难?”
表兄——这是皇帝登基前会用的称呼?还是成为太子之后弃用的?
谢有容已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一向是很出色的,百千字的诗文只要通读一遍就能诵,十六岁科举时做的文章,时隔二十七年依然能倒背如流,仿佛就在昨日。
可他对于近年的事情已经感到模糊了。
也许是从三年前开始?五年前?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书山稗海也填不满的空荡。
谢有容倏然想起,恩师夸赞自己时惯常的拂须动作,而他采纳宫人建议从未蓄胡,故而只能握紧自己的手,用平静的面容抵御被剖视的感觉。
他缓缓叩首:“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陛下。”
被皇帝如珠如宝一般捧在手心的阿四不明白谢有容的痛苦,也听不懂皇帝和臣下在打什么哑谜,她只听见清脆的玉裂声。
最初,她以为是谢有容俯首时玉质的禁步磕碰地面的声音,很快她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谢有容又不是脱跳的姬宴平,怎么会在行礼时磕碰到禁步?
再说姬宴平,她在家宴挨了一顿训斥,痛改前非装了好几天乖孩子,偶尔来看望阿四也是送送吃食玩具就走,再没有试图将妹妹打包带走的出格行为。
按照阿四的经验,以为最多三天姬宴平就会故态复萌,结果她在第四天听到了御史在紫宸殿言之凿凿地痛斥姬宴平,惹出不少官员附和。
看样子,因为姬宴平在中元节清场,不少人都没能去成曲江池,惹了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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