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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一碗碗喝,喝得黑里透红,阿丑一整夜都在想,怎么开口告诉张老爷,自己要送他一匹马?万一张老爷还是更喜欢金狻猊,又要怎么办呢?三缄其口,到最后也没说出来。
等平措卓玛离席,桌边只剩阿丑和张鬼方,各怀心事。张鬼方问:“你今天出门了?”
阿丑当即想要否认,但他一刹那想到张鬼方讨厌被骗,于是老实说:“去集市上转了转。”
张鬼方道:“不要着凉。”阿丑点点头,又没话说了。
最后喝了一碗酒,张鬼方说:“你早歇。”自己去院里吹凉风、看金狻猊。阿丑跟出去,坐在旁边说:“张老爷在愁什么?”
张鬼方解下暖的外衣给他,说:“我在愁……”话锋一转,“等张老爷去中原了,你一个人在鄣县,怎么过下去?”
阿丑道:“我以前就是一个人,卖豆芽过。”张鬼方哂道:“那不是过不下去了么?”
阿丑道:“没关系的。”张鬼方叹口气说:“要不我教你说蕃话吧。要是害怕仇家,你就再往西南走,去安多的草原。”
阿丑道:“好。”他很好奇张鬼方要从什么教起。张鬼方沉吟道:“我教你——‘念’,念就是灵。”
阿丑道:“什么叫灵?”
张鬼方往后靠靠,微微仰头看着天说:“就像人有灵一样,星有灵,云有灵,花草树木、金狻猊,都有灵。”
阿丑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说:“有情众生。”
张鬼方笑道:“石头、湖水、山,都有灵。就像有一座山,平措他们叫它‘玛念斡热’。”
阿丑问:“什么意思?”张鬼方道:“玛是地名……就像鄣县一样。念你已经晓得了,斡热是古代象雄国的话,就是雪山。当然是平措他们才这么叫。”
阿丑好奇道:“你们叫它什么?”
张鬼方道:“叫‘阿尼玛卿’。阿尼玛卿是我们的祖先,人死以后,灵要回到祖先的地方。”又说:“离这里不算远。等我去中原之前,想先去看看。”
阿丑笑道:“别的山呢?”
张鬼方想了想说:“山和山也有亲戚。最老的山叫沃德贡杰,他的儿子在乃东,叫雅拉香布。还有一个儿子叫唐拉耶秀,是纳木措湖的老公。”阿丑笑着看他,张鬼方有点不好意思,揉揉眼睛说:“我喝醉啦,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前言不搭后语的。”
阿丑问道:“张老爷呢?”张鬼方一愣,阿丑道:“张鬼方不是家人起的名吧。张老爷小时候叫什么?”
一阵狂风吹过,栅栏、马棚呼啦啦地响。张鬼方清醒许多,半晌才道:“我忘了。”阿丑笑笑。张鬼方说:“等我报了仇再想起来,那时候告诉你。”
阿丑道:“那时候张老爷在中原,怎么告诉我?”
没想到他要刨根问底,张鬼方期期艾艾道:“我回来告诉你。”阿丑道:“说不定我逃到安多去了,一片大草原,哪里找得到我。”
张鬼方不响。等狂风吹尽了,他贴到阿丑耳边,用蚊蚋一样的声音说:“我叫张芝。”
阿丑笑道:“好听呀,芝兰玉树。”张鬼方伸出一条手臂,看着说:“哪里像了。”
他只觉手心一热。阿丑从内袋掏出来两串五彩珠子,放在他手上说:“今天集上买的,给你编头发。”
对着迷迷蒙蒙的月光一看,一条是他为数不多仍背得的《荡》,一条是蕃文。张鬼方拿起蕃文那条说:“你知不知道这串的意思?”
阿丑是真正看不懂吐蕃文字,摇头道:“等张老爷告诉我。”
张鬼方一笑,把珠子收起来说:“我偏偏不讲。”
话音未落,他耳朵一凉。阿丑说:“这个也是集上买的。”
歪头一看,肩上淌着他最爱那串红绿耳坠。张鬼方大喊大叫道:“你干了什么!”
阿丑正要吹哨,张鬼方跳起来冲进伙房,去捉挂在墙上的长剑。他跟进去抢。但张鬼方把剑高高举着,拆掉布条,剑鞘上空洞洞的孔已经露出来了。
张鬼方不敢置信,说:“你卖了什么?”
阿丑摆摆手:“小玩意而已。”硬把张鬼方拖回院子,说:“你闭眼睛,我给你变个汉人戏法。”张鬼方道:“什么意思?”阿丑吹了一声口哨。
【作者有话说】
震惊地发现只更完了到下周三的份,下下周三的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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