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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里的疼痛好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自己狼狈地趴在谁的膝上,扭头一看果然是高云桐。
她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他却把她返身抱住了,吁了一口气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水吐出来就好了。原来你真是彻头彻尾的旱鸭子。”
凤栖想捶他也没有力气,浑身软瘫瘫的,只能被他紧紧地抱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好半天才说:“你别勒得那么紧,我胃里好胀,想吐。”
“吐吧。”他简单的两个字,向后仰了仰,松开了胳膊,让她可以舒服地趴在他怀里。
然后才又说:“你呀,一点下水的经验都没有,一口气都没憋住,直接就灌了一肚子水。”
凤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记得她毫无畏惧地跟着高云桐往山崖下跳下面是湍急的水流,平时她都不会靠近。
落下的瞬间,时间好像都被拉长了,她的第一想法是:只要摆脱温凌,怎么死都会比在他身边被往死里折磨好;第二想法是:山崖怎么这么高?!水怎么这么急?!
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
高处落水,浑身震得痛到麻木,而后直线下坠,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天空变模糊了,晃晃悠悠的一片暗绿,早晨的稀薄日光穿过水面,幽幽的,她恐惧地张嘴大叫,水就呼呼地往嘴里灌。她毫无经验,虽闭住了嘴,但紧张又令她忍不住要吸气,鼻子里也立刻被水灌满了,酸得难受,呛咳起来。咳到越发缺氧,下一口呼吸也就越发忍不住,肺里也顿时被灌入了水。
她无法呼吸,只能胡乱扑腾挣扎;水流很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随波逐流,在水下的暗流里翻滚。
她唯只能望着上方寡淡的绿色日光,伸手向上想抓住什么。
当捞到一片衣襟时,她像缠附上去的章鱼一样,死命地揪着不肯松。
面前的人影活动自如,绕到她身后,手臂轻轻环着她的脖子向上拉。
而凤栖还在紧张得不断喝水,肚子里满了,肺里也满了,只觉得“我要死了”“我就要这样死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幸,还活着。
虽然浑身都疼,死过一回一样残余着恐惧感,但毕竟还活着。
这会儿,她浑身都是湿的,斗篷和披帛都在山崖上解掉了,身上就是薄薄的、湿漉漉的丝绸褙子和衫裙,春风一吹就冷得打战儿。
所以即使刚刚她有些抗拒高云桐这不打招呼就揽上来的拥抱,现在因为贪恋他怀抱里的一点暖意,她也就没有说什么,没有挣扎开来。
倒是他抱了凤栖一会儿,说:“你这样会很冷的。那里有一片避风的岩头,先去躲一躲,我想办法弄点火。”
他递过来腰带上的褡裢,努努嘴:“里面有火镰、火石和火绒。火绒要晾干,应该还能用。你负责晾它。”
凤栖呆呆的,从他手中接过三件家伙什儿王府里取火点烛之类的细务全不用她操心,灯烛好像理应就是那样亮起来的,温凌营地中的篝火好像理应就是那样被点着的。如今看着手中粗粝的一块石头,一块铁片和一块黑漆漆的绒布,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
好在天气作美,阳光已经照耀着大地,高云桐正在薅着荒草与枯枝。她便在向阳的一块岩石下,晒衣、晒发,兼晒火绒布。
高云桐捧着柴草到她身边,看她披散着头发,苍白的小脸被她乌油油的湿发衬着,缩着肩膀好像不胜其寒,一双修长娇嫩的手正把火绒抚平摊放在膝上晾晒。一阵东风吹过,她就是一阵哆嗦,连发丝都颤巍巍飘在风里。
高云桐心里是说不出的一阵紧缩感觉,此时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干草放下,叹口气说:“火绒布是湿的,要生火烤衣服不容易。你先过来帮我挖防火沟吧。”
“啊?”凤栖吃了一惊,“我没干过。”
他把他那把卷了刃的朴刀递过去:“很简单的,绕着这堆柴草挖一个圆圈,半尺深,防着火漫开来。”
凤栖挂着脸,看他刀柄上还残留着他的血迹,半日方说:“我不会。”
高云桐板着脸:“不会就试试。”
凤栖有些气炸了的感觉:这男人是觉得救了她有功了?这就颐指气使让她干活了?这些粗活儿,她打小就没做过,他这颐指气使的模样,是知道她现在走投无路,所以打算拿捏她了?
高云桐手上裹的布散开了,他解开看了看伤口,凤栖也跟着看了一眼,刚刚那些气又抽丝儿似的少了他的手心横七竖八都是铁蒺藜划开的血口子,深的几处皮肉都翻开了,又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甚是可怖。
她不由问:“你手疼不疼啊?”
他说:“疼啊,不然也不好意思指使你干活。”
凤栖撇了撇嘴,然而看他确实伤得不轻,也矫情不起来了,只能无奈地接过朴刀,用刀尖用力在泥土地上划拉,半天才划拉出几道印子,都累得浑身发热,喘着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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