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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侍婢过来贴着燕飞捷的身子倒酒,他不耐女色,将人给撵走了。
“陶大人想让我回邺京,大可直说。”
燕飞捷不留情面地打断了陶知远下的话套子,眼眸生出一丝冷意:“我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可也别把我当傻子逗乐。朝中有不成文的规矩,一族只有一人可官居三品以上。父亲让我这么多年守在蓟州,便是为了稳定朝中人心。且不说他生了什么病,病得重不重,我此时若因愚孝贸然回去探望侍奉,难免会让人疑心是要接掌他的大权,到时遭人口舌,说启朝丞相历代都得姓燕才好。”
陶知远一噎,面上略微难堪,讪讪低了头。
商珠笑了笑,没使什么套子,直问:“那燕大人可是想好了,要世世代代都扎根在蓟州?”
燕飞捷一凛,不悦看她。
“燕相要在朝中多年来打压官绅世家,首要得让天下人对他心服口服。于是他在邺京一日为相,你便一日回不了邺京。燕相毕生的心血都在邺京,真要待他百年之后,朝中恐怕人人皆以世家避亲为嫌,要令大人与朝中权力彻底划清界限。”
商珠又说:“燕大人任职蓟州刺史已有七年,其他州郡同年入职的刺史,历年的政绩考核未必就能好过蓟州,可都已陆续升迁调入了邺京。先帝从启丰起兵出征,正因蓟州当年是中原最为混乱的一个州,而如今的税收却占了近西南五个州的四成。由此可见,燕大人哪怕是不凭燕相的威名,也不该被困在这区区一个州。能者,是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燕飞捷心中不待见商珠,可他不得否认,她的话容易很让人听进去。她是为皇帝办事,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思量。
他思忖间,又举杯相敬:“商侍郎不急,先喝一杯。”
侍婢又给商珠倒满了一杯酒。
“御医院尚且无人能保证,燕相的病一定拖延到几时,”商珠朱唇轻抿,将酒一饮而尽,面色依旧沉静:“燕大人是孝子,听从父命行事,无可厚非。可令郎还小,难道大人就不为他的将来作打算吗?正如燕相所说,谁家的权势大便由谁来当官,这不公平。可是矫枉过正,权势大者一族之人皆不能有所抱负而施展之,岂不是更不公平?”
燕飞捷没再饮酒,已有几分头晕目眩,半晌,仍是顾左右而言他:“商侍郎与陶大人在邺京辛苦,既然来了蓟州,就好好住上几日,燕某定会好好招待。旁的事,不如再行议论。”
此时,便有二人穿着行路的短衣靿靴,穿堂疾走,跪在了燕飞捷身侧,呈上一封书信:“大人,吾等奉燕相之命,送家书一封。”
商珠认得这二人,他们是相府上养了多年的僚客,是对同胞兄弟,名唤孙大与孙二。
兄弟二人皆孔武有力,各自的半张脸上生着一模一样的青色胎记,獠面丑陋,在入燕鸿门下前常做些越货杀人的买卖。
燕飞捷蹙眉接过,见那信封上的字迹,没打开看,先扣在了掌下。
他眼底起了阴霾,又转眼消散,笑了声说:“送封信而已,父亲何必叫你们两都大老远的跑来。不过你们兄弟来得正是时候,快快坐下,喝酒吃肉,今日样样都得痛快!”
“多谢大人!”二兄弟留意了席上另一侧,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燕飞捷又令府上的舞女前来助兴,这筵席又闹起来,劝酒的,划拳的,还有光明正大吃婢女豆腐的。一团纸醉金迷,乌烟瘴气。
陶知远欲向燕飞捷再劝言,商珠正色一咳,暗中轻摇了摇头。
不想那孙大与孙二走了过来,“不想在这还能见到商侍郎!要是换做平日在相府,像我们兄弟这般下作的人,在商侍郎跟前是连半句话都说不上!”
商珠莞尔敬酒,“说笑了。我在朝中办的多是文差,二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义士,交集自然就少。今日有缘,便多喝几杯。”
“好啊,商侍郎愿陪我们兄弟喝酒,说出去那都是件长脸的事!”
陶知远望着这两人可怖的长相,又见着他们腰间的大弯刀,心中发怵,抱着杯筷,故意绕得远了些。
孙二瞥了眼陶知远,故意侧身拦住了他的后路,目露凶狠。陶知远喉间一顿,又只好悄悄地坐落了回来。
商珠察觉到了这气氛不对,便又听得孙大说:“这都要年关了,按说邺京朝廷应该忙碌得很。不知两位大人抽空专程到此,是来办的什么要紧的差?”
陶知远怂得不敢大声出气,商珠笑道:“我如今在中书省挂的是个虚职,陶大人要来蓟州巡视督查,我才跟着一同来凑热闹了。倒是二位专程赶来蓟州送信,很是信靠。”
孙大叹了一声,“在人手底下办差讨个生活,都不容易。不过,我们这趟来蓟州,送信还是其次的——”
“哦?”商珠挑眉。
“两位大人应听过邺京近日大街小巷传唱的那首歌谣,府中的书生与我们解释过,说单是‘红檐底下留完卵,鸿运降福又一春’这句,便不简单!就因这歌谣,邺京谣言闹得凶,说少爷要回邺京接替燕相,本来嘛,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外人都犯不着管,可燕相是怕那群读书人急了眼——”
商珠已见他握着刀柄的右手背上有青筋露出,也不动声色地搁下了酒杯,身子稍稍紧绷起来。
孙大与孙二暗暗对视,冷笑一声,獠面顿时狰狞了十倍,刀锋忽已亮出:“燕相早料到有贼子来蓟州怂恿坏事,所以特命我兄弟二人来取尔等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陶知远觉得自己眼要瞎了,见刀朝自己砍来,忙闭眼大声惊呼:“救、救……救命啊!!”
商珠皱眉向后一避,那大刀砍断了银簪,乌发尽数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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