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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福忍住诧异,笑问道,“瞧您膝上的雪痕,小公子晨间跪候不少时辰了吧?这份孝心,也当禀与王上才是。”说着,他又示礼请他入殿,“小公子若是肯,候在外殿便是。”
秦诏起身与人行礼,道,“奉茶请安,乃是本分规矩,无须让父王知道。”
说罢,转身便要走。
身后人笑着追问,带有几分促狭意味,“那公子这样的孝心,岂不是不为王上所知?王上若真瞧不见,公子又何苦这样殷勤。”
秦诏顿住,回身一笑,“公公说笑了。此乃是燕国的规矩,为人臣、为人子,都须克己守礼、行分内之事,并不只图父王知晓。”
德福笑着垂眸,状似卑恭,“王上恐怕不曾认下过公子。谈何人臣、人子呢。”
含着笑意的客气话,点在人痛处。
“再有,小公子若想富贵荣华,如今,便也足够了。”
言下之意,不过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肖想其他。
“四海称臣,秦国也不例外。我乃秦人,自然是人臣。燕宫虽大,大不过父王。先王定下的规矩,父王从未曾废除。因此,依照礼数,称呼也实在算不得错。”秦诏淡定拂了拂袖口的碎雪,“知与不知,认与不认,不在父王,而在于我。”
语气谦和,姿态从容,然而,字句有不容置喙的镇定。
因被雪色照耀住,秦诏便微眯起双眼,瞳色闪烁着沉了下去。
德福不作声地打量他。
虽被风雪冻得两颊发红,唇角却含着抹淡淡的笑,这模样,本是漂亮讨喜的。
但瞧见人眉压下去,不知何处养起来的气度风华,便如逼视一般,警觉而有气势;偏又生的五官锋利,龙目微扬,如那泛着冷的剑刃,便也不得不少两分亲近心了。
见人不说话,秦诏便微笑行礼,道,“日后请安,便劳烦公公了。只消一盏茶,您代我侍奉便是,秦诏不会叨扰父王清净,更不图谋取富贵。”
德福见礼,目送他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片刻后,仆子端着茶,抬眼问“可要侍奉这盏茶水”时,他才“唔”了一声儿,赶着回去给人禀话了。
燕珩似不耐地睨人笑,“两句话打发了便是,何故耽搁这么久?”
德福一五一十道来,边说边去瞧人脸色。
自凤鸣台俯视,刚才的景象尽收眼底,底下人说话谈笑,分明清晰可闻。刚才,一紧句跟着一句的“父王”,未必没传到帝王耳朵里。
德福心知肚明。
但,他们的主子既全当作不知,他就只得察言观色,老实儿禀上来。
待人说完,燕珩哼笑,“几句奉承话,也值当你纠缠。小儿心性,不过是图三天的新鲜罢了,又能坚持多久?”
德福讪笑,“小公子一口一个脆生的父王,小的没听过,便耽搁了。”
“……”
燕珩:寡人也没听过,但寡人不爱听。
“不过小的瞧着,秦公子不像那等阿谀奉承之辈,是个心思纯净的。”德福道,“小的说要回禀您,秦公子只说,不必请您知道,更不想扰您清净,只说尽了心,伺候父王一盏茶便好。”
燕珩睨他,德福又讨好道,“听天司倌说,膝下养子,最旺人气了。”
“……”
燕珩向来不信鬼神之语,听见了这茬,却也只是轻哼了一声。
霜似的眉眼,雕琢出一点柔软,“你既说他不是那等阿谀奉承之辈,倒还起了旁的心思?”
德福道,“若不然,小的去跟人说,往后再不许叫。只不过……怕伤了那孩子的心。王上素来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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