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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彰还礼:「雪湿马滑,泥泞难当,一路行得艰难,让张捕头久等了。」
张炜道:「不曾久等,正事要紧,快随我走。」转身推开偏门,萧云彰趋步尾随,想想问:「沈牧所犯何罪?」
张炜回道:「杀人越货,证据确凿,死罪当诛。」
萧云彰不再多问。
年除官府封印,官员休假,衙内空无一人,周遭死寂,唯雪落及踩踏之声,咯吱不绝,直至牢房前,才见一豆灯火,两狱吏当值,张炜显然早有招呼,一齐过来见礼,寒暄几句,福安奉上食盒,内里烧鸭鲜鱼卤肉酱蹄,一应俱全,再奉两坛金华酒,萧云彰递上两张银票,狱吏摆手道:「不敢拿。」
萧云彰道:「年除压岁钿,人之常情,有何不敢拿。」
张炜也道:」使得!「
狱吏这才谢过,欢天喜地拢进袖内。
张炜道:「快带九爷去见案犯沈牧。」狱吏忙前带路,至第九门,哗啦开锁,萧云彰独自走进牢中,半蹲沈牧面前,提灯细细打量,但见他蓬头垢面,血污浸衣,形状凄惨。
沈牧先问:「来者可是陈明嘉?」
此名已数年无人问津,乍然一提,如弹心弦,弦上积尘四散,呛进喉管,难以言表,他仅点头,沈牧再问:「白塔寺灯油案,可还记得?」
万昌十三年,皇帝在白塔寺祭祀先祖,大典正隆,数盏长明灯骤然熄灭,颜震怒,下旨彻查,刑部很快查明,长明灯的茶油中,羼杂大量鱼膏,以次充好,谋取暴利,实为贪墨要案。
萧云彰道:「父兄因案命丧,终生之痛,岂能忘记!」
沈牧道:「你父兄不过替人受过,着实冤枉!」
萧云彰慢慢道:「何来此说?」
沈牧却道:「我身陷囹圄,确为奸人所害,你先救我一命。」
萧云彰道:「你怕是弄错了,我一介坐贾行商,位低言轻,哪有这般大能。」
沈牧道:「那再无话可谈。」
萧云彰冷笑一声,站起转身就走,快至门前,又被沈牧唤住,他叹口气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近前来,我告知你,隔墙有耳,莫要被他们听去。」
萧云彰这才复又凑前,沈牧道:「白塔寺灯油一案,礼部丶户部丶太常寺丶光禄寺被惩办官员众多,刑的刑,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唯有一贪官,全身而退,安稳至今。」
萧云彰问:「何人。」
沈牧回道:「吏部尚书,萧肃康萧大人。」
萧云彰面容阴沉,沉默半晌问:「你可有证据?」
沈牧摇头道:「萧大人贪婪狡诈,手段狠戾,行事谨慎,岂容有半点闪失。」
萧云彰道:「无根无据,我又岂能信你?」
沈牧道:「万昌十三年,我乃太常寺寺丞,主理白塔寺香灯神幄,遭受牵连,革职流放,终于熬至刑满,才回京数日,便惹上官司,要置我死地。」
萧云彰不语,沈牧喘口气:「当年长明灯所用茶油,由江南常山冯家镇专供,幸许还留有蛛丝马迹,未来之事,全靠你造化了。」
这正是: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萧云彰走出衙门,谢辞张炜,上了马车,只默坐,无人敢扰,不晓过去多久,他才交待道:「再备些猪羊鸡鸭,上好烈酒,送到张捕头家中,另加赠五十两,不用银票,只给雪花银。」
福安领命去传,后回来问:「爷打算往哪里?」
雪已渐疏,风吹梢枝,寒气袭人,爆竹响若雷霆,片刻后,萧云彰冷声道:「回萧府。」
第2章家宴
喜鹊贴窗梅,绿炉暖屠苏。萧府世胄之家,年除日盛隆,一行排得满当,清晨进宫朝贺,午后致祭宗祠,待黄昏时方礼毕,前往正厅开合家宴,男东女西按序例坐,围屏遮掩,仆子丫鬟则在廊下摆上桌席。
待天光将黑,亮起红笼纱灯,星星点点,疑银河流淌,远处时有鞭炮声响,近处连绵笑语暄杂,一派喜气盈庭的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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