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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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有些故事（第2页）

十八岁那年，周亦礼刚刚结束高考，成绩放榜的前一天，他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亲早早就为他铺设好了未来的路——留学、商学院、归国接班。每一步都被安排得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那年夏天，闷热潮湿，他带着赌气和逃避的念头，一个人踏上了前往粤省的毕业旅行。

他本想彻底沉默几天，不说话，不社交，像一只孤岛上的鲸，独自翻滚沉没。

但没想到，会在那座靠海的小城遇见颜初柠。

那时候的她，刚初中毕业，穿着校服裙摆下摆还有点皱，梳着干净的马尾，背着画板和素描本，在街角写生。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因为他看到她的画纸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走，他下意识追过去替她捡了回来。

“谢谢你。”她露出带着些南方阳光味道的笑，毫不胆怯地看他，“你不是本地人吧？”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自来熟地坐到他对面，把素描本摊开在膝头：“要不要一起画？”

“不会。”

“那你可以看我画。”她眼神明亮，话语轻巧得仿佛是风中飘散的糖丝。

他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后来那几天，他开始陪着她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游走：海边码头、老街巷子、茶楼小巷。他听她说起理想、画画、未来。

她像是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而他那时，却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不见天光。

有一晚，他在民宿楼顶喝闷酒，被发现是未成年差点被驱赶，是她挺身而出，“谎称”他是她的哥哥，还对店主说：“他只是心情不好，不会闹事的。”

其实也就还差一个月就成年了。

他们在天台坐了很久，她看着他说：“如果你不想出国，就不要去啊。你这么大了，难道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能决定吗？”

他低着头没说话。

后来他还是出国了，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无奈。

而她，在他的记忆里，像是一束在海边偶然亮起又迅速隐没的光。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说过自己叫“柠”，是“柠檬”的“柠”。

直到多年后再见，她早已不记得他，而他，却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年夏天，他以为是一次短暂的邂逅，却没想到，是他人生最初的救赎。

也是他后来所有执念的起点。

他凝视着那张照片许久，仿佛能透过泛黄的边角，看到那些尘封在回忆深处的画面。

那些午后炙热的阳光、街头巷尾的风声，还有女孩笑着说话时明亮的眼睛，都悄无声息地浮现脑海，又在沉默中慢慢褪去。

最终，他轻轻地将照片合上，放回相册中，动作带着一丝克制的温柔。

有些故事，不必说给每个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