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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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龙蛇起陆（第1页）

常州城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齐风蹲在醉仙楼飞檐的阴影里，雨水顺着瓦当滴在他手背上，在皮肤上蜿蜒出细小的水痕。右臂的睚眦刺青又开始发烫——自从三天前血洗漕帮总舵后，这刺青就像活物般有了自己的脾气。他盯着对面绸缎庄二楼那扇雕花木窗，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一个矮胖如酒瓮，一个瘦削似竹竿。

＂贾府的账房先生每月初五都要来对账。＂黄玲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茉莉花茶的苦涩香气。她递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三个还冒着热气的葱油饼。＂矮的叫钱串子，瘦的是周算盘，都是贾似道从临安带来的心腹。＂

齐风咬破葱油饼的脆皮，滚烫的猪油混着葱花在舌尖炸开。三天没吃热食的胃袋猛地收缩，疼痛让他更加清醒。窗影突然晃动，矮胖人影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压住小指，其余三指伸直——正是《天王破阵图》里记载的＂三山印＂。

＂不对。＂齐风突然抓住黄玲儿的手腕，＂钱串子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窗纸上的人影骤然分裂成四个。瓦片在齐风脚下碎裂的瞬间，三支弩箭已经钉在他刚才蹲着的位置，箭尾缠着的红绸在雨中猎猎作响——和君山那晚的箭一模一样。

绸缎庄二楼突然爆出惨叫。齐风撞破窗棂时，正看见钱串子的无头尸体跪在血泊里，脖颈断口处插着半截算盘。周算盘被钉在账本架上，胸口插着七枚铜钱，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诡异的是墙角那个黑衣人——他正用匕首一点点剜出自己的眼珠，嘴里反复念叨：＂龙蛇起陆...日月...＂

齐风踢开匕首时，黑衣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染成黑色的牙齿：＂小天王...你可知...＂话未说完，他的天灵盖突然炸开，红白之物溅了满墙。齐风抹去脸上的血污，发现死者后颈有个新鲜的针眼——细如牛毛，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黑齿死士。＂赵无咎的拐杖点在尸体腰间的铜牌上，那上面刻着半条盘龙，＂贾似道圈养的疯狗，牙上淬了＇牵机散＇，见血封喉。＂老人独眼里闪着寒光，＂但这人不是来杀你的——＂他踢开黑衣人紧握的左手，掌心赫然是半块青铜令牌，边缘的断口与齐风腰间那块严丝合缝。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齐风摸出自己那半块令牌，两块残片相触的瞬间，鎏金文字突然浮现在接缝处，组成一幅残缺的地图。赵无咎的呼吸陡然急促：＂洞庭水寨...杨幺那老东西把《天王破阵图》的下半卷藏在...＂

拐杖砸向齐风后脑的破空声被雨幕模糊。老人枯瘦的手爪离他咽喉只剩三寸时，齐风右臂的刺青突然活了过来——睚眦兽首顺着经脉游到掌心，一口咬住赵无咎腕间的＂大陵穴＂。老人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油灯，火苗顺着账本瞬间窜上房梁。

＂你不是赵老。＂齐风的声音比冰还冷，＂独眼龙王左脚的铁蒺藜伤在脚背，你的疤在脚心。＂

＂黑衣人＂脸上的伪装在高温中融化，露出张惨白如纸的面容。他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突然钻出条三寸长的蜈蚣。齐风倒退半步，看着那毒虫闪电般扑向自己面门——

＂铮！＂

一枚铜钱将蜈蚣钉死在柱子上。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戴斗笠的灰衣人，他指尖还转着第二枚铜钱，边缘磨得锋利如刀。＂洞庭水寨往西三十里。＂来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明日卯时，过期不候。＂铜钱＂夺＂地嵌入齐风脚前的地板，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岳＂字。

火势已经蔓延到楼梯口。齐风最后看了眼燃烧的账本，其中一页上＂瓜洲古渡＂四个字正在化为灰烬，旁边的朱批却格外刺眼——＂腊月初八，西郊三十户，白莲灯为号＂。

瓜洲古渡的夜雾浓得能捏出水来。

齐风趴在芦苇丛里，右臂浸在江水中降温。刺青从傍晚就开始发烫，现在更是亮得能在皮肤上照出文字。他数着对岸的梆子声，第三遍敲到＂三更三点＂时，江面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涟漪。

十二条黑影从水下浮出，每人腰间都拴着根红绳，绳头消失在浑浊的江水中。领头人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正是绸缎庄里那个＂三山印＂。齐风眯起眼睛，发现这些人的靴底都沾着一种特殊的红胶泥——只有洞庭湖心岛才有这种土质。

黑影们解开岸边一艘破旧的渔船，船底暗格掀开的瞬间，齐风闻到了熟悉的腥甜味——和漕帮地窖里青铜鼎中的液体一模一样。领头人取出个黑陶罐，小心翼翼倒出些暗红色粉末。夜风突然转向，齐风打了个喷嚏，立刻有六把弩箭对准了芦苇丛。

＂天王盖地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