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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北邙山上兰陵神殿4（第1页）

赵世转头对乔峰说道：

“乔兄弟，明日我约了藏边白马氐羌族的大酋长野利罗霍，在北邙山山神庙相见。他与我之间有些误会，届时要委屈乔兄弟扮作我的家臣同去，这些羌人虽是些不受教化的胡人，但却最器重英雄好汉，我想借重兄弟你的英雄豪气，让这些羌人也见识下我大宋男儿的风采！”

乔峰听后并不多问，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次日清早，赵世与乔峰等四人吃过早饭，便骑马出城，只留沈括、种谊在家中打理事务。赵世骑的是一匹通体雪白似练，身长一丈有余的白龙驹，命人牵与乔峰的是一匹黄骠马，浑身金黄无半根杂毛，与端木云楚胯下的踏雪乌雅，秋茗骑的枣红赤兔，俱都是千挑万选的塞外良驹。

众人出城之时正是清晨日出时分，郊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由得心中大为畅快。赵世倒也不急于赴约，先自领着众人信马由缰，漫步在洛河堤上，与乔峰指点河间堤傍各处名胜，逗留许久才扬鞭向北疾驰。

不多时，便到了北邙山腰的山神庙。只见庙门大开，朝里望去，两个双髻小厮正在打扫院落，正殿门槛上，一个看似庙祝的老者端着一大陶碗稀粥，喝的呼呼作响。除此之外，再未看到其他的人影，显是羌人尚未前来赴约。

赵世四人下马入庙，见庙院当中的香炉无甚香火，甚是冷清。赵世走到那喝粥老者跟前攀谈了几句，知道老者正是这北邙山神庙里的庙祝，只因庙中的山神面相丑恶，当地乡民人人都说里面供着的是个瘟神，大都避而远之，所以整年也无甚香火。

赵世一听此言，饶有兴致的带众人入殿瞻观神像，进去一看，果见殿上所奉神像身着盔甲，手握长剑，剑刃一半出鞘杵在地上，最奇特的就是神像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刻的是青面獠牙，目红口赤，双颊还抹着三道血纹，背后两尊较小神像，身披甲胄，剑尖朝下，握持于胸，像是两个侍卫，格局与寻常庙堂大不相同。虽是年代久远，周身斑驳，但描刻之精，不似寻常寺庙中的泥相粗坯，看起来栩栩如生，让人不寒而栗。

秋茗嘻嘻笑道：

“怪道没香火，这可不就是个瘟神么？”

赵世微微一哂，笑道：

“又在胡说八道，小心他夜里上门把你这猴崽子给捉走！”

秋茗打个寒颤，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不再乱说。

赵世也不吭声，绕着殿内转了一圈，端详四周残存的壁画文字，思忖许久。回身之后站在神像前，整肃下衣冠，敛容正色，毕恭毕敬的上拜了三炷香。这才开口说道：

“没想到，这北邙山神竟是北朝大名鼎鼎的兰陵王！”

乔峰三人不知这“兰陵王”是何来历，为何会是这般怪相，都望着赵世等他讲述。

赵世感慨道：

“世人不仅爱以貌取人，对鬼神万物的礼敬珍爱也是一般。你们看这神像，因面具丑恶让人避而远之，殊不知那面具之后的人物，却是北朝时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如我所料不差，这位北邙山神的前身便是北齐武帝高欢之孙，北齐赫赫有名的神将，兰陵王高肃。他相貌俊美，形似女子，但内心豪壮，极富胆略，曾在北齐邙山大捷中率领五百军士，冲垮北周十万大军，只因他生的太美，恐在战场上为人轻视，故而每每作战，总是头戴一个面目狰狞的煞神面具，用来威慑敌胆，以壮声势。你看那庙外残碑石座上有刻写‘大齐武平二年’字样，四周墙壁壁画上人人都带面具，好似群魔乱舞，描绘正是《兰陵王入阵图》的场景。我当日曾在京师文渊阁中，曾翻到过一本北周佚名文集《洛阳伽蓝记补遗》，上面提到‘王师败，武成帝以肃功盖于国，使内监杨垂立肃甲胄像于邙山之上，表其大功。’北朝石刻最精，我想此像面具之后，说不定另藏玄机。”

赵世讲的这段典故，乔峰三人尽都听得入神，想象兰陵王当时的风采。

言犹未尽，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从山下驰了上来。乔峰听出上来的是一队人马，约莫有十数骑，颇令他诧异的是，听这蹄声之疾，竟都似极好的马匹，奔跑之速不弱于自己这边的坐骑。

赵世听得蹄声，冲乔峰笑道：

“终于来了。”

于是吩咐秋茗取十贯钱给庙祝，让他带着庙内的小厮躲进房中，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那庙祝一见这多香火，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撵着两小厮进侧屋去了。

尔后赵世好整以暇，带着乔峰等人站在正殿门口，也不出门，听到马队在山门外停了下来，才高声喊道：

“雄鹰飞过雪山与草地，赵世、乔峰等欢迎来自大地屋脊上的客人！”

说罢，只见门口当先一人走进庙来。那人生的极为高大，比身后的随从要高出一头，身着藏蓝短衣短裤，外裹一件月白粗布披风，一张紫红的脸庞，生的方额阔鼻，身子高大壮硕，胸口裸露的肌肉块块绽起，腰间挎一柄三尺弯刀，顾盼之际颇有威势，身后跟着十数个羌人都是一般装束，这队人进庙之后并不说话，都是表情冷冷的盯着赵世四人。

秋茗以为他们未听懂赵世方才说的话，连忙用羌语复述了一遍，表示己方的友好之意。

可对方众人依旧神色冷漠，只听那个头人开口说道：

“我，野利罗霍，你们，谁是主人？”

原来这位氐族大酋长竟懂得汉语，只是发音生硬，用辞也不甚准确。

赵世跨过正殿门槛，执手见礼道：“我便是赵世，久仰罗霍大王乃是氐族中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今日有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野利罗霍知道对方在夸赞自己，脸上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但依旧未见丝毫笑容，率领手下径直入庙，匍匐在地，献上酥油灯，而后口诵经文冲神像跪拜行礼。赵世听闻白马氐族世代聚集藏边雪山之下，对于山神有着天生的敬畏与崇拜，今日一见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