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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轻叹了口气,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这大概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赫连颂身份尴尬,处境也尴尬,并不因他在上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能让这种现状得到缓解。
只是他多年善于经营,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突兀,才有了今日人前的显贵。
然而他的根在陇右,朝廷也借他牵制陇右,以前他年少,可以暂且得过且过,但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矛盾就逐渐凸显出来。
其实肃柔很想对他说,如果当真只能走一个,自己带着稚娘和孩子留在上京也不打紧,可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眸里满是坚定,她就知道自己若是再自以为是地成全他,便是对他满腔热忱的侮辱。
所以她没有再说话,温顺地偎在他肩头,他自有他的打算,自己只要紧跟他的步调就好。
他偏过头,蹭了蹭她的额角,有些凄怆地说:“我讨厌现在的局面,因为深感无能为力。
这些年虽然看上去风光,但手上没有自己的亲军,但凡我有办法,大可来一场兵谏……可惜没有机会,官家和朝廷,都不会容一个质子手上有实权。”
他的苦闷她都知道,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的天地不在上京,你也没有颠覆这江山社稷的念头,所以才会觉得处处掣肘,这是人之常情啊。
我倒觉得眼下不宜躁动,反而要愈发心平气和,不去违逆官家,让他觉得已经驯化了你,才能放心让你回去接掌陇右。”
赫连颂苦笑了下,“还是帝王多疑啊,其实陇右若是想作乱,我这几年大可招兵买马,经营势力。
再极端些,我出入大内和艮岳还少吗,擒贼先擒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官家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可是越臣服,越让他心存顾忌,我如今真有些闹不清他的想法了……”
说着垂眼看了看她,打趣道,“难不成真是因为你吗?”
肃柔“去”
了声,“别胡诌,这种话说出来好听么?你们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你非要把我抬举成香饽饽,那也太看得起我了。”
后来的话自然是天南地北了,不再囿于朝中动向,也不再纠结于官家什么时候松口放他们回陇右。
赫连颂命竹柏绕个大圈子,往州桥夜市上跑了一圈,虽没有下车,但坐在车内也能买到小食和小玩意儿,两个人直逛到戌末,才返回嗣王府。
到家却听见一个消息,说稚娘扭了腰,吓了肃柔一大跳。
忙赶到横汾院看,人在床上躺着,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起身的时候有些费劲,肃柔便让她躺着,自己站在床前和她说话。
稚娘绘声绘色描述给她听,“风吹开窗户,碰倒了书案上的花瓶,我看那花瓶要掉下来了,着急伸手去捞,一不小心就扭伤了腰。
郎主和女君不必担心,先前闫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小事一桩,养两日就会好的。”
一旁的赫连颂蹙眉,“花瓶打碎就打碎了,犯不着因一个花器伤筋动骨。”
稚娘讪讪道是,“当时一着急,就没顾上,往后一定小心。”
肃柔看她的肚子,真是大得像面锣一样,已经不能仰天躺着了,只能侧身,把这大肚子搁在床铺上。
算算时间,说是三月里生,但实则已经快到临盆的时候了。
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产婆,和接生的亲信女使婆子,赫连颂那头也令暗哨做好了偷龙转凤的准备,只等她发作起来,就将新出生的男婴安排在府里。
“这阵子我忙,没顾得上你,接下来我就不出府了,万一你要生,我好随时照应你。”
肃柔和声道,“既然大夫说不要紧,也不需大惊小怪,好好作养就行了。
回头从我跟前调两个妥帖的仆妇过来,让她们仔细伺候你,你要什么,或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应都别忍着,立刻打发人来告诉我。”
稚娘点头说好,又从枕边翻找,翻出一顶新做的老虎帽来,“女君你看,这个做得好不好?”
她们又去讨论帽子了,女孩子的话题赫连颂插不上嘴,便默默从房里退了出来,站在木柞的廊子上,仰首望西面天际那弯细细的上弦月。
云彩慢条斯理地缓缓流淌过,遮挡住大片的星辉,短暂的晦暗过后,又重新闪现一片璀璨,他的人生,应当也是如此吧!
负手长叹,夜半时分还能呼气成云,但枝头的新绿已经蓬勃开始生长。
院子里的海棠树也发了芽,在灯火偶尔照得见的地方,展现出一种枯朽与新生交替的,奇异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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