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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洄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了这些解释。
“嗯?”
苏洄趴在棉被里,同时感到窒息和安全。
“你有没有很想逃走的时候?”
这句话令宁一宵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有想逃走的时候吗?很多。
明明身处补课学生家的阳台,可他却突然嗅到海水淡淡的腥味。
在某个瞬间,宁一宵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孩子,困在小渔村的日与夜里,走在路上都会被几个年长几岁的男孩儿围堵起来,推搡他,用“野种”
或是更难听的称呼羞辱他。
当时的他别无选择,一个人的拳头打不过一群人,逃不出那个地方,只能带着一脸的伤回到家,看着母亲抱着自己哭。
苏洄很有耐心,没催促他,是宁一宵自己从回忆里走出来的。
“有。”
他难得诚实,而不是伪装成一个阳光的、没有伤口的人。
电话那头的苏洄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声音还是闷在被子里,听上去又虚无缥缈,也没有逻辑。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苏洄随时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对于这一点,宁一宵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听到他叹着气说“我们”
,心还是动了动。
“我觉得我像一只蚂蚁。”
在宁一宵还愣神的时候,苏洄又跳转了下一句话,“被关在玻璃罩里的蚂蚁。
只要我好好地待在里面,就很安全,可一旦我想要出去,爬到玻璃罩的边缘,人类的手指就会摁在我的身上,我动不了。”
像是一种很奇异的心灵感应,宁一宵透过这通电话,竟然感受到他的苦闷与沮丧。
他是个完全不会安慰他人的人,缺乏共情力,只是很会隐藏,但这一刻,宁一宵竟然产生了想要安慰苏洄的念头。
苏洄的声音很轻,“我不想做一只被饲养的蚂蚁。”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会有太幸福的过程,也不会有多么完满的结果。
但至少要自由,哪怕是痛苦的自由。
“你不是。”
挣扎过后,宁一宵还是开了口,“你不是蚂蚁。”
他过去认为宽慰他人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
宁一宵只做有价值的事,只做对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有帮助的事。
除非有益于他的前进,否则,他不会被任何人的感受所影响。
可是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宁一宵也不懂。
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荒唐,仅仅一句否定也显得很没道理。
所以他又加以解释,“我是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但总有一天,你会摆脱这些。”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
他不由得想,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听上去很无力,没有任何帮助。
但这些话都是他赖以生存的念头,在内心无数次对自己说过。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笑声,紧接着,是苏洄很轻、又带着笑意的声音。
“宁一宵,你是玻璃罩外面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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