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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念及此,坐到妆台前掀开镜袱,反手拆散头上同心髻,只见青丝如瀑泻落肩头,轻拢着一张红晕双颐的芙蓉秀脸,菱唇小小,下颌尖尖,无比惹人爱怜。
云舟痴痴凝望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恍如完颜彝近在身侧,正满眼温柔地向她微笑,她羞得不敢抬头,良久,方侧首偷偷瞟了一眼,却见身旁空无一人,忽然醒过神来,又羞愧又好笑,叹道:“我真是失心疯了!
幸亏没叫霓旌看到,不然羞也羞死了。”
她从奁盒里摸出一把小银剪,在头发上比划了一下,却忽然想到及笄之礼,顿时身子一颤,面色变作苍白,连柔润的红唇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两宋女子年十五束发及笄,从此可遣婚嫁,云舟想起昔年离家之时,母亲犹自殷殷嘱咐:“及早回来,莫误了年底的笄礼!”
谁知原本美满安乐的人生竟被金人生生毁灭,骨肉分离生死茫茫,不知父母失了掌上明珠会是何等的悲痛!
云舟越想越心凉,忖道:“他固然是忠厚诚德的真君子,也有以武止戈的仁心大义,可金人终究是金人,效忠的是金国,只消一道南征圣旨,他锋镝所向便是我的故国,杀灭的便是我的父母同胞,他越是治军有方,大宋就越危险,到那时我该如何自处?”
她这样想着,手中银剪慢慢滑落,削断了几茎秀发,她怔怔望着那几条断发,忽然又想到结发二字。
夫妇结发古已有之,意为在成婚当日将夫妻二人头发各剪下一绺,并为一束以红绳扎起,以祈愿“结青鬓缔白头”
,故而赠发之举多有约许终身之意。
云舟心中一阵悲凉:“我被金人所害,流落平康,难道还要嫁金人么?更何况我早非完璧,他怎肯娶我为妻?他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本性善良,又或者是图一场露水情缘而已……”
她双手捂住面孔,满心绝望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冷得全身战栗。
恰在此时,门上叩声轻响,霓旌在门外笑道:“姐姐,好了没有?元相公要走啦。”
云舟强自镇定,克制地道:“那你送送元相公吧,恕我躲个懒,就不出来送他了。”
元好问亦笑道:“不敢劳烦姑娘相送,只消把东西交给元某就成啦。”
云舟紧攥住银剪,冷冷地道:“没有什么东西。”
元好问与霓旌面面相觑,大感奇怪,霓旌小心地隔着门婉言道:“那姐姐好歹带句话回去,将军也是一番好意。”
云舟咬牙道:“多谢他。
请他今后少来为妙,贵步何必临贱地……”
她话未说完,喉头已被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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