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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容貌甚美,虽说是个瞎的,却有些机缘,已许了人家,正是吴江县富户顾佰岩之子。”
“哦?果真不俗……”
潘六螂把眸光在两女面上逡巡过一遭,少不得心潮浮动,将杯中酒仰面饮尽,半晌不言。
不提这段孽缘错遇,却说琼真弥真尽兴而归,是夜同宿一室,又命丫鬟把床前的木窗掀起,只留幔帐遮挡,好教那月华倾洒,当下皎皎白光,恍若雾起。
弥真支肘侧卧,不知想起什么,竟轻笑出声:“我素来是个胆小的,只知躲在家中,从不知外头这般有趣。”
琼真闻言亦道:“民风民俗,自然热闹,往年我随父亲外出走商,最爱去乡野坊间凑趣。
阿姊可知何为‘摸秋’么?”
弥真只答不知,琼真便道:“有一年中秋我与父亲恰行到淮河,夜间借宿在老农家中,听得屋外窸窣作响,只当有贼人,不敢轻心。
待一夜无事,次日早问起老农,才知竟是女伴秋夜出游,于田野瓜架、豆棚下暗中摸索摘取瓜豆。
若得南瓜,则为宜男之兆,故名‘摸秋’。”
弥真抚掌笑叹:“果然有趣,想我朝国土辽阔,风光民俗迥异,可惜我为女子,身在闺阁,又无妹妹这般胆魄,怕是无缘游历山河,过一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阿姊此言差矣,隐于山楚是为道,落入红尘亦为道。
再者,更有如叔父这般彰于庙堂之人,既为父母官,便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不教他们含冤叫屈,着实令人敬佩。
来世我若为男儿,定当以此为志。”
姊妹二人抵足长谈,直至窗外月上中天,方才靡靡入睡,次日醒来天光大亮,云头艳艳,已过辰时。
外院侍候的丫鬟前来打门,弥真尚未梳头,散着发唤她在窗下问话。
那丫鬟道:“家中来了客人,乃是陆家郎君身边的长随,大娘子使我来请,想是有话要计较。”
自沉陆两家定亲,陆府主母梅氏已多番送来节礼,只陆家郎君是个极端方的性子,虽已结姻,私下确无授受,故而弥真听了这话,不觉贝齿咬住唇瓣,一面打发人梳妆,一面端起一盏热酒饮尽,脸上霎时浮上两团红晕。
一路分花,行至后堂,只见父母俱在,一眉清目秀小厮模样的少年正垂首立在一旁,风尘仆仆,面色戚戚。
那少年俯身一拜,哭说:“近日朝中,外家老太爷因废后一事庭辩。
圣旨下来,被贬谪离京,知陈州。
此事一出,家中老爷亦遭调任,不日便要往河中府任通判。
此番郎君本应亲自前来,却逢大比之年,待要下场,无暇分身,故命小人携了书信来,大人一看便知。”
说罢便向袖中取出,递与沉润卿。
润卿拆开观看,眉头渐锁,到底长叹一声,将信又递到弥真手中。
弥真一目十行,再抬眼时已面白如纸,眸中泛泪,抖着唇道:“爹爹,女儿不愿。”
诸位看官,你道这小娘子因何至此?原来此番庭辩虽因废后而起,实为党争,盖因章献太后刘氏之故,官家对朝中大员积怨已久,故而雷霆万钧,天威难测。
陆清举在信中言明:“晚辈前路未卜,亦心知如今之事少不得要牵累门下亲族用事人等,惶惶不安。
沉陆之姻,本为佳缘,假使因此妨碍沉娘子终身,晚辈万死难辞其咎,若世伯应允,晚辈愿退还庚帖……”
润卿在堂中踱了几步,略加思索便提笔草书一封,朝那清秀少年道:“速速送去,告知你家郎君,切勿忧心,一切如旧。”
听了这话,少年破涕为笑,深揖一礼后便径自出门,跨马扬鞭往永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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