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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扶苏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车内,年过四旬仍温文儒雅的昌平君,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温声道,“扶苏,你阿母今日吃到你亲手摘的酸枣,定会十分高兴。稍后回到宫中记得要笑一笑,大王不喜你过于沉溺悲伤。”
扶苏抬头看向这位母亲故国的亲人,眼睛又开始有点酸涩了,他急忙移开视线,看向车外道旁有些还没收割的金色农田,勉强笑了笑,“我晓得的,我只是”
下一瞬,他忽然面色大变,大喊道,“停车!快停车!”
随着“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昌平君见状不免一头雾水,忙问,“扶苏,你这是要做”
却惊诧看见扶苏飞快跳下车,往左侧道旁奔去,几名侍卫急忙跟了上去。
扶苏蹲下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抱起草丛里的大红色襁褓。
一个穿着虎纹图样软绸薄绵小衣裳的婴儿,正安静地躺在襁褓里。
自从周王室衰微后,周公当年定下的宗室礼法,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一方面,诸侯行事多有不羁,比如废弃嫡长子继承制、改立宠爱的儿子这种事,几百年来已屡见不鲜。
另一方面,随着诸子百家的百花齐放,自由的风尚大开,民间富户对权贵的禁忌也渐渐打破了。
就如这婴童服饰花纹,从前只能周室王族特用的纹样,也悄然出现在富贵人家孩童的衣裳上。
如果是女婴,一般会绣凤鸟或舜英图案的纹样。
这些知识,都是楚夫人告诉他的。
想到母亲,扶苏的眼睛又有些酸涩,他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却见他满脸通红,双目紧闭。
他迟疑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婴儿肉乎乎的脸蛋,面色顿时一变,好烫!
他又摸了摸婴儿的脖颈和手,脸色越来越苍白,茫然抱着襁褓蹬蹬往回跑,一下撞在昌平君身上,对方清冷的声音传来,“扶苏,你捡了什么?”
扶苏忙托起手中的婴儿,惊慌道,“昌平君,这有个阿弟发热了,全身都好烫!我们快回宫里吧,快带他回宫里”
昌平君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神色变幻,使了个眼色让身侧侍卫接过孩子,轻叹道,“此子来路不明,不能带回宫中,放回去吧。”
扶苏猛地睁大眼睛,“不行!他留在这里会死掉的!”
昌平君命侍卫把孩子放回草丛,牵过扶苏的手,慢慢往马车走,温声道,“扶苏,我想明确告诉你,大王不会喜欢你这么做的。不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惹大王不喜”
扶苏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要带他回去,让夏无且为他诊治!”
他重新抱起襁褓飞快上了马车,催御夫快走,御夫嗫嚅着看向车外的昌平君。
昌平君立在原地,声音依然很平静,“扶苏,王宫绝不会收留来路不明之人。不把他放回去,我便不会上车。”
扶苏摸了摸婴儿依然滚烫的额头,连声哀求,“求你了,外翁,你答应过阿母,会好好照顾我的!求你快上来吧,他快死了,他真的快死了!”
昌平君犀利望向他,厉声道,“扶苏,正因为我答应你阿母要照顾你,才要阻止你这愚蠢的行为!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对得起你阿母临终的嘱托吗?乱世之中,最不值一提的就是人命,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去违抗你的君父吗?”
扶苏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咄咄逼人的昌平君,颤声道,“外翁不,太傅,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仁者有爱人之心么?今日为何要这般无情?阿弟真的快死了,我若没遇到他就罢了,可我遇到了却见死不救,又与禽兽何异?你忘了吗,我阿母就是死在他们见死不救”
“噤声!”昌平君登时变了脸色,快步踏上马车,一把捂住他的嘴,以眼色施压卫尉,众人纷纷垂下头去。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薄怒道,“扶苏,那件事大王已有定论,你日后休得再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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