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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衍望见这处纠纷,不欲掺和麻烦,脚下便掉向了另一处棚下。
他边走边询身边的扈从:“刚才那娘子是谁?旁人不过随口两句话,她就发那么大的火,实在有失娘子贤德的闺训。”
扈从朝那个方向顾一眼,随即低声答道:“似乎是永兴县公的幺女秦幼安,她父与凉州的秦将军系出同姓,早年结拜作了姐弟,所以她唤秦将军一声姑母,叫秦大姑娘一声表姊。
郑郎君刚才言语有冒犯她表姊,想来是为这个着恼。”
秦幼安身着胭色六幅间色裙,如一团风火一样立在原地。
她肤色白,眉目一般无二的清淡,仿佛一片尺素上极不走心地滴了两撇墨,且梳了一个高耸的半翻髻,上头簪一朵秾冶的垂丝海棠,愈衬得上重下轻,更使人第一眼难以注意到她的面容。
然她语如滴珠,一粒粒朝郑元渚重重砸去,再平淡的五官也陡生出无限光彩来。
郑元渚欺李杪不在,当场只剩下这几个弱质的女郎,于是随口埋怨了几句,也算拾一拾自己被几个女子占去场地而丢掉的面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场诸位娘子里,看上去最羸弱的秦幼安反倒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位,半点脸面也不给他,径直朝他发起难来。
郑元渚有些无措,一张俊秀雪白的面孔一僵,磕巴半阵无言。
余光又一瞥,总觉得周遭众人都在看他笑话,下意识便回道:“便是你表姊先要的击鞠场又如何?郡主在场边布下棚荫,不正是比来叫我们赏看的么?
“既是观看打球,自然看的是一个‘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你们小娘子打起球来,软绵绵的无甚气力,又岂能做得出这样的气势?既无此气势,又何苦占去场地呢?”
郑元渚越说越顺口,及至最后,先前的尴尬与僵硬全部褪去,又变作一个温文得体的少年郎君,好整以暇地环臂等着秦幼安的答复。
秦幼安被他口中的话一激,胸脯起伏几度难定,一张白如尺素的脸渐泛起红潮。
近旁有人一见她反应,不由拽了拽郑元渚:“郑兄,我等大男儿,便让让她们小娘子罢。
她乃是永兴县公的幺女,打小身子就不好,县公夫妇疼护她跟疼护眼珠子似的,你要是在此将她气出个好歹,焉知县公心中如何想?”
他道:“须知县公还任着秘书监一职。”
他这话并未将声音压得多低,既是说给郑元渚听的,又是暗示秦幼安需顾忌耶娘名声,不可将事情做得太过。
秦幼安自然听出对方言下之意,然她并不预备忍气吞声,当即怒视一眼那人:“岂要你多嘴?”
又将目光转向郑元渚,“我表姊十二岁即上阵杀敌,如何是你这般的膏梁纨绔能匹的?我从前在家中养病也听过你的孬名,莫说我表姊,听说便连舒家二娘子的马术你也不及甚多,你究竟凭的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郑元渚一个尔雅郎君,以往交游的也是大类的郎君娘子,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他脸色霎时就青了,道:“便凭我是个男儿,你表姊就再如何厉害,也是个小娘子,如何能同我等相论……”
秦幼安冷冷一嗤:“鼠目寸光,不知天高。”
她螓首一扬:“你们几个既想击鞠,不妨也纠一个队出来,同我表姊她们比一比,可敢不敢?”
秦幼安一派无有所惧的模样,郑元渚却骑虎难下,梗着脖子强撑场面:“比便比,叫她们到时莫怯战罢了。”
秦幼安扫他们一眼,抱起裙裾奔去寻秦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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