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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穿透过琉璃窗和茜纱渗透进皇邕楼这间议政事的书阁时,竟氤氲出了如霞光晨雾一般的朦胧光晕。
一扇皇朝堪舆图的屏风后面,年轻姣美的皇后蜷缩在那宽大代表了无限尊荣于权力、只有帝王才可以享用的金鎏宝座上,身上只堪堪披了一件晏珽宗的龙袍外袍,面色潮红,露出的那只白嫩玉足脚腕上还挂着一根红绳,绳上系着一只小巧的银铃。
而地毯和桌案上零零碎碎地散落着女子发髻间的钗环珠翠,一室的凌乱不堪。
她似是才从懒洋洋的小憩中醒来,拥着那件龙袍缓缓起身,毫不避讳地将它拢在自己身上蔽体。
晏珽宗给她端了碗温茶润润嗓子,因为方才那阵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几乎哭干了她的喉咙。
婠婠就着他的手喝了茶水,望着面前的那副堪舆图,忽地低声笑了起来。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唐玄宗天宝年间,大将哥舒翰和安禄山都在边境屡屡立下奇功。
为了嘉奖他们,李隆基亲手誊抄了民间流传的一首赞颂哥舒翰功劳的诗‘北斗七星高’四句相赠;又封赏安禄山为东平郡王。
——可是即便皇帝做到这个分上,哥舒翰和安禄山心中仍是种种不满。
哥舒翰觉得皇帝受小人蒙蔽而偏心,明明他也劳苦功高,可是最后却什么真金白银的封赏都没有,只得到了皇帝送来的一张纸。
安禄山贪得无厌饕餮之心,即便异姓封王,却仍觊觎左相之位,因为他的愿望得不到满足而对李隆基愤愤不平。
想来皇帝的确是难做的,不管怎么办,下面的人总有不满之心。
赏的低了怕人不满,赏的高了怕人不臣。”
晏珽宗定定的看着婠婠,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到了和自己说起这件事情。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婠婠扯了扯唇角,似是嘲讽又似是无意地对他轻笑,脚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泠泠作响,她听了这声响心里又羞又气,似是想起了方才在这方宝座上发生的不堪入目之事,扯下那根红绳泄愤般地扔到了晏珽宗的身上去,被他随手一捞稳稳接住了。
“李隆基故为盛世之君,可都比不过元武皇帝对自己的部将们那等处心积虑的谋划啊。
他只能周虑到面子上的荣光和真金白银高官厚禄之类的俗物,却想不到有的皇帝为了自己部下打了经年的光棍、娶媳妇的事儿也能如此上心的。
这才是赏到了人家的心坎子里面去。
帝王恩德如此,宿将们安能不提携玉龙为君死?还敢生出异心来?”
她这长篇大段的一顿冷嘲热讽似的恭维,或者说是恭维似的冷嘲热讽,听得晏珽宗心发慌。
“婠婠,你方才听到了?我——”
情爱过后,婠婠慵懒地缩在宝座上睡着了,晏珽宗给她披上外袍又盖了一层薄毯,见她睡得香,便舍不得惊醒她。
所以方才徐世守来找他议事时他只以屏风相隔,未曾避她。
即便压低了声音,还是吵醒了婠婠。
只是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因为算计的人是她的挚友,所以晏珽宗还是有些心虚,怕她有意见。
……
两个时辰前。
转眼间已是新婚的一个月后,今天已到了八月初五了。
婠婠原本梳妆毕想去给母亲请安,顺带将上个月阖宫上下的各项开支账目拿去同她核对一番,看看各项琐碎事务可有不妥之处。
然而等她带着一摞厚厚的账本去见母亲时,皇太后正在翻阅着一本明黄色封子的案录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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