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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瑱道:“没有谁有资格审判未来之罪,就算是天帝也不能。”
现在的殷无觅早已不是当初囚困于昆仑山脚下的低贱地魅,他是神女结过契的丈夫,是天帝下旨认可的阆风山主,是昆仑君悉心栽培了数十年的内定继承者。
沈薇为了扶持他,将神女昔日拥有的一切人和势,都拱手送与了他,退居幕后的这么些年,殷无觅在昆仑的权威,可能早已超越她这个神女。
她动不得他,至少不能再像晟云台上时,那样明目张胆地动他。
雪风掀起伞面,将油纸伞吹落悬桥,伞面上绘制的红梅一点点被雪色掩盖。
沈丹熹站在悬桥中间,看了一圈四面飞雪,忽然发现,这雪花与九幽飘飞的灰屑何其相似。
她站于茫茫大雪中,依旧是孤身一人。
沈丹熹心跳忽然加速,眼前生出幻觉,在她眼里的天地极快地暗下来,风雪密得遮掩住天光,雪也变成了铅灰色,悬桥两面的宫殿都在她眼中猛地拉远,宫阙内的灯烛辉光大片大片地熄灭。
天地瞬间化成了囚笼,在越来越暗的视野里,沈丹熹用力扣紧悬桥的铁索,惊惶地瞪大眼,她似乎看到灰烬当中堆砌的一座座坟茔,还有被她从坟茔里刨出来的枯藤。
“不对,不对……”
沈丹熹用力揉眼,跌跌撞撞地往前逃了几步,跌坐到地上,已分不清眼前所见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不对,我已经出来了,绝不能再回去……”
她抓起一把雪,看它们在手心里,时而是洁白无瑕的,时而又是铅浓的暗色灰烬。
究竟是雪,还是骨灰?
沈丹熹怔怔盯着片刻,实在辨不清眼中真假,索性抬手抓了它们塞进嘴里。
迟钝的五感缓慢地感受到了雪的冰凉,感觉到了它们在舌尖融化。
沈丹熹咽下一口雪水,多余的雪从嘴里呛咳出去。
是雪。
九幽是没有雪的。
她开心地笑起来。
意识从这种恐惧中挣脱出来后,眼中的幻象亦随之消散,周围重新亮起来,熹微宫的殿宇隐隐可见,光亮虽被风雪遮掩,但一直都在。
一簇火光出现在悬桥上,比周围一切都要明亮的光芒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沈丹熹抓住铁索站起身,强迫自己收敛住外放的情绪,掸去身上碎雪,维持着体面,看着那光距她越来越近。
修长的身影从风雪里走出,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灯盏内的雀火静静燃烧。
他穿着颜色十分浓郁的靛蓝色锦服,外罩同色织金纱衣,狂风将他的袖袍吹得鼓动起来,束在金冠中的长发,亦随风而飞扬,发中夹杂五色丝绦。
火光映照在他的发冠,映照在他满身的刺绣,金色的羽纹格外耀眼。
像劈开阴霾的一束金光,填满她的瞳孔。
漆饮光走近她身前,低眸看她,雀火的光将她整个裹住,说道:“殿下,我找了你好久。”
沈丹熹将琉璃灯夺过来,握进自己手里才觉安心,她克制着心中余悸,平静地回道:“你找我做什么?”
漆饮光没说是因为封锁雀火的那三根魂力金丝震颤,引得雀火摇曳。
他看了一眼她紧紧握住灯杆的手,用力到手背上的筋都浮出来,温声道:“只是在熹微宫等得太久,想出来走走,顺便来接殿下。”
“多管闲事。”
沈丹熹冷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说道,“你接到了,走吧。”
“等等,殿下。”
漆饮光侧身阻了阻她的脚步,在沈丹熹不耐的目光中,抬手屈指,在她颊腮上扫过,蜻蜓点水一般,“你脸上有雪沫。”
沈丹熹瞳孔微缩,猛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嫌恶地以袖蹭脸,大步离去。
漆饮光垂下手,目光移向桥面薄雪上凌乱的脚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小团雪喂入嘴里,冰雪在舌尖缓慢融化,流入喉咙里。
昆仑山上的雪干净纯粹,寒气刺喉,算不得什么美味。
她说她出来了,绝不能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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