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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素只听他说这样一句话,便知道他的想,是真的很想,想到他这般冷静克制的人,都忍不住向她袒露这分心绪。
“若是想他,便去见他。”
倪素一手撑在床沿坐起身,“哪怕不说话,哪怕,他不知道你回来,你远远地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与你来京当日,我已看过他一眼。”
在桥上,的确是远远的一眼。
“那已经够了。”
徐鹤雪一寸寸抚平膝上衣料的褶皱,“我可以想他,却不能放任自己去见他,能够被你招回阳世便已经是我侥幸,我不该再消受更多。”
若想要的太多,那么有朝一日重回幽都,他又该如何割舍?一个死去的人,妄念本该少一些。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徐子凌?”
倪素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我却觉得你可以想要更多,你回来这里,本应该成全你所有年少未竟的遗憾。”
徐鹤雪垂眼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就那么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边,他轻轻摇头:“老师不是我的遗憾。”
“那什么才是?”
倪素追问。
雪水融化,轻敲黛瓦,从棂窗外投来的浅金色的光影柔和得将倪素面前这个人包拢其中,像是裹着一捧干净的霜雪。
倪素听见他说:“我如今所为,便是在成全我的遗憾。”
是杜琮?是那本账册?还是账册上那些不具名的高官?倪素的视线挪向帘外,那张搭在窗畔的桌案上有一卷翻开的书册。
“咕咕”
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目光相接,倪素有点难为情。
“厨房里煨着粥。”
徐鹤雪洞悉她的不自在,他错开眼,扶住床沿缓慢地站起来,转身欲走,可他一顿,回头才见她拉住他衣袖的手指还没松懈。
倪素这才像是被火苗燎了手似的,一下松开。
他掀帘出去了,倪素重新将自己裹回被子里,脸颊抵在软枕上,视线低垂。
人明明已经不在屋中,但他衣袂带起的风却还在帘底轻晃。
她在心里想着。
自从徐鹤雪漏夜点醒蒋先明之后,云京城中渐渐又流传起当年正元帝初登大宝,河西节度使欲进献西域古国之宝给新帝却在半道上将其弄丢的旧闻,只因御史中丞蒋先明上了一道奏疏,重提正元一年的这桩失踪案,意指宝物并非为贼寇所掠,而是被有心之人贪墨。
此事听来委实荒唐,试问哪个臣子有如此逆胆,竟敢贪墨到君父的头上?但蒋先明素来有清正刚直之名,他来挑起这样的事端,倒令不少人将信将疑。
西域古国的宝物是一尊玉白马踏飞燕,据说身长五尺,是由小山般那么大一块的白玉石料耗时多年精雕细琢而成,可谓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它的失踪,是正元帝即位后第一件不顺心的事,何况正元帝如今又正对“钱”
这个字极为敏感,蒋先明提起这尊玉白马踏飞燕,无疑是正中正元帝下怀,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清查百官,充盈国库的机会。
“瞧瞧这一个月闹的,无不是人仰马翻啊。”
今日正元帝难得上了一回朝,裴知远穿着朱砂红的官服,头戴长翅帽,一边提着衣摆,一边往白玉阶下去,“孟相公,我看朝中这些官员们哪还顾得上像从前一样恨您啊,他们现如今最恨的,应当是蒋御史。”
孟云献听笑了,“他们也不是如今才恨蒋御史,我与崇之两个十几年不在京中,只怕蒋御史早就这般遭人恨了,你最知道,不是么?”
“这话儿怎么说的?孟相公您不在,我这就在朝中浑水摸鱼了个十几年罢了,好多事儿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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