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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了然之色,说起了姜氏兄弟参加过的几场大战。
武康成依旧摇头,道:“军中一起打过仗的有成千上万人,我如何能够记得?”
还待再问,王维已换了一身素色的襕袍出来,手里拿着串佛珠,在炉子后坐下。
他年轻时有“妙年洁白,风姿郁美”
之称,到了中年,风采翩翩之外又添了岁月沉淀。
“你带着华服奴婢、调动右骁卫,在何处高就啊?”
薛白应道:“还未有官身,只是在为右相调查些事情。”
王维淡淡道:“年轻人,学业科举方为正途。”
“先生教诲的是。”
“先谈你的事,你寻武六?”
“是。”
薛白道:“在查两个陇右兵士,想问武巡使是否认得?”
武康成憨笑一声,道:“不认得。”
薛白笑了笑,顺着这话题道:“我今日问了一名陇右老兵,他说武巡使很可能认得。
我便找过来了,倒没想到武巡使与摩诘先生相识。”
“该是,开元二十五年。”
王维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带着回忆之色,缓缓道:“我以监察御史之职赴凉州,在河西节度幕下兼任节度判官。”
“是哩。”
武康成笑应道:“开元二十五年。”
王维道:“当时,吐蕃不顾大唐告诫,西击大唐藩属小勃律国。
圣人大怒,命河西、陇西出兵,我遂出塞宣慰、察访军情。”
薛白知道这一年姜氏兄弟还没被募兵到陇右,但还是听得很认真。
“我行到凉州,得知吐蕃犯境,河西节度使崔节帅已领兵支援陇右。”
王维说到这里,看向武康成,道:“当时武六便是崔节帅麾下候骑。”
薛白神色一动,脱口而出问道:“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王维会心一笑,眼中有了不一样的神采,点了点头。
“《使至塞上》?!”
“是啊。”
武康成哈哈大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高声念起诗来。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提着酒小心翼翼窥探王维宅邸的巡街使,他语气豪迈,气概不凡。
那被长安官场束缚住的壮阔又回到了武康成身上,他仿佛是才从大漠纵马而归,终于敢放声说话,敢任酒水洒在他的胡子与前襟。
“哈哈哈,‘萧关逢候骑’,世人都读摩诘先生的诗,却少有人知我武六就是那个候骑!
‘都护在燕然’,就是在次年,崔节帅自凉州率众入敌界二千余里,于青海西大破敌寇,斩首二千余级!”
王维也是饮尽杯中之酒,大笑不已。
塞上岁月所带给他的豪情壮阔,难得地打破了他眼里的枯寂。
但笑着笑着,他眼神又逐渐寂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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