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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对鬼道厌恶至极,万一他心里还有我这么一回事,不无可能。”
谢灵徵道,“再怎么说与他朝夕相处二十余载,我死了,他总会知道。
你若不放心,我临了修书一封,恳请他念在二十年师徒情分上莫要牵连他人,也算了了我最后一个心愿。”
“你这话,未免太心灰意懒。”
他有意允诺,伯壶公却听了直皱眉,“谢贤侄,你还年轻,即便没了仙骨,也还有大把时光——你仙道中人讲究闭门苦行,把人生十数载视作蜉蝣一瞬、昙花一现,短短光阴自然贱如尘土。
而我鬼道众素来讲求世间极乐、雪月风花,凡在世一瞬皆贵重如金玉。
俗话说,但有三天活,不说丧气话。
你既与我这泥下道有缘,又为何要因这几十年寿数而万念俱灰呢?”
谢灵徵怔怔听完,莞尔一笑:“阁下所言非虚,深得我意,我合该结交你这个朋友。”
话虽如此,他这应答里却终究少了几分诚意,落语处声线有些轻飘,伯壶公知他未听进去,便也不再多劝,只是走前半步安静地引着路。
一行人沉闷地往伯灵玉的闺房走,谢灵徵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回廊的青石步道上,手脚虽疼,也算不得太疼,倒是脑子里来回是伯壶公适才说得“心灰意懒”
、“万念俱灰”
,又电光石火地闪过那“世间至乐”
、“雪月风花”
。
又走数米,他忽地停下了脚步,胡二搀着他的动作一顿,关切问道:“谢灵徵,你可是走不动——”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伯壶公回头,只见谢灵徵单手撑着一旁的红木窗格,手足有些打颤,发丝凌乱,眼眶通红,全不复适才不卑不亢、随性自若的模样。
如瓦瓯积水,蓄得久了终会满溢而出,谢灵徵喉头微颤,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不要我啦。”
他哽咽着说道,“我便是活着也没有意趣了。”
雪鹤翎谢灵徵赤着上身,坐在矮榻上,左手端着一壶酒,右手被束缚在一旁的扶手上。
他支着一边膝盖,另一条腿平放,面色青白的少女此时正枕在他膝头。
若是寻常人家这一举止难免说是有些轻薄,只是在伯壶公这一众鬼道眼里,世俗礼法皆为空谈,谢灵徵要抽灵骨助伯灵玉疗伤,又独独有一只左手能为伯灵玉护法,这般动作最为方便。
伯壶公遣散家仆,只余胡二一人侍立在侧,他亲自挽了衣袖,从怀中取出一柄嵌有五色彩石的弯刃匕首。
谢灵徵见状笑道:“阁下果真万事俱备。”
伯壶公亦笑:“法器易得,仙骨难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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